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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报仇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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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嬷嬷被抬来了,不是用轿子抬来的,而是用一床破旧的被子。周嬷嬷就在被子中间,不知是趴着、坐着,亦或是躺着。虫六在前面开路,两个黑衣男子一人扯着被子的两个角,快步如飞。山竹跟在后面,最后面还跟着雁鸣、青柚等人。

    被子及被子上的周嬷嬷平稳落地,周嬷嬷连发髻都没乱,但还是昏迷了。

    刚才,雁鸣把林氏母子离开沈家之后就被杀害了,且怀疑幕后真凶是沈家人的事告诉了周嬷嬷。周嬷嬷不傻,她立刻就明白了放林氏母子离开、并写下以嫁妆换活命的字据是沈家人欲擒故纵的把戏。沈老太太得到了林氏的嫁妆,又糊弄了她和沈恺,再派人到外面把林氏母子杀害,做得干净利落,还得一个仁慈的好名声。她正哭得死去活来,虫六带人来了,不由分说,就把她用被子抬来了。

    虫六见周嬷嬷昏迷了,忙说:“不要紧,看我的,片刻功夫就让她醒过来。”

    他拿出个小瓷瓶打开,在周嬷嬷的鼻子上一弹,周嬷嬷马上打了个喷嚏,随后就睁开了眼睛。看到沈荣华满脸泪水,她从被子上爬下来,抱住沈荣华就哭。

    “这帮黑心烂肺的畜生,我说他们怎么只要了太太的嫁妆就答应放过太太和晨哥儿呢,原来他们留了后手,太狠毒了,可怜太太,可怜的姑娘,呜呜……”

    “小小姐,怎么回事?小姐她……”流丹听到周嬷嬷哭诉,赶紧询问因由。

    沈荣华擦干眼泪,狠狠咬牙,示意初霜把林氏母子的事告诉林家旧朴,又让雁鸣和青柚扶住周嬷嬷。她站起来,紧紧握住那把铁铲,大叫一声,将铁铲抡了出去。铁铲被扔出去四五丈远,蛇皮蛇骨等人都看呆了,没想到沈荣华突然暴发竟有这么大的力气,平日见她如杨柳般纤细,真是看走眼了。

    林家旧仆听完初霜的讲述,个个义愤填膺,恨得心肺欲摧。但他们被压迫虐待了这么多年,锐气已被搓磨怠尽,心智也被磨灭了。听说了这件事,他们除了哭泣唉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就把报仇雪恨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沈荣华身上了。

    周嬷嬷正失声痛哭,听到流丹说话,才注意这些林家旧仆。她看到这些似曾相识却因饱受饥饿、劳苦、折磨而扭曲的面孔,哭声嘎然而止。艳阳当空,她却不知道是梦是醒,她张大嘴、瞪大眼,愣怔了片刻,白眼一翻,又昏倒了。

    不用吩咐,虫六就拿出小瓷瓶去薰周嬷嬷,这次薰了半盏茶的时间,周嬷嬷才悠悠转醒。她双手颤抖指向流丹,又看了看华嬷嬷,惊叫一声,又昏倒了。虫六又接着薰,这回薰了一盏茶的功夫,山竹又帮忙推拿穴位,周嬷嬷才醒来。

    “婶娘,我是永福呀!永福给婶娘磕头,呜呜……”周永福扑跪在周嬷嬷脚下,失声痛哭,“福兴弟弟也是让沈逊父子害死的,他们怕他泄露秘密就杀了他。”

    周永福是周嬷嬷婆家侄子,十岁就没了父母,在周嬷嬷身边长大。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儿视她为母,她也信得过周永福的品性及对主子的忠心。听说周永福拿着店铺的银子和账本逃跑了,她说什么也不信,还哭闹了一场。当时,她的儿子周福兴刚死没多久,侄儿又逃跑了,她又气又急,大病了一场。

    过了些日子,周嬷嬷接到了周永福的信,说是在中南省置办了宅子庄子,要接她过去享福。她把信烧了,没给周永福回音,对林氏也隐瞒了此事。几个月过去了,周永福没再给她写信,她认为周永福背主,也在心里跟他断绝了关系。如果当时她也离开林家,按周永福给的地址去了,结果会怎么样可想而知。

    十八年过去了,她再也没有这个侄儿的音信,也就把他忘了。没想到她今天竟然见到了周永福,她的脑子已乱成了一锅粥,不容她多想了。十八年前,周永福还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今天再见,却变得比她还苍老。她又怎能相信周永福是偷了主子的银子去享福了?还有她唯一的儿子竟然是被沈逊父子害死的,这对她来说如同晴天霹雳。她一时接受不了这诸多信息和打击,又昏倒在地了。

    虫六干笑几声,又一次掏出了小瓷瓶,可这次他薰了一柱香的功夫,把周围的人都薰得喷嚏连天,周嬷嬷也没醒,或许是她不愿意再醒来。她唯一的儿子是被沈逊父子害死的,而她就在今天还要给沈逊立牌位,烧香上供。与她一起在林家当差的人变成了这副模样,即使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也能想到他们受苦了。

    这些日子,沈荣华在心里一直埋怨周嬷嬷糊涂,有时候她甚至怀疑周嬷嬷被某些人收买了,故意装糊涂。可此时,她看到周嬷嬷垂垂老矣,心里很难受,也确信周嬷嬷还是那个前世今生一直对她无微不至关心的人。她让虫六带人把周嬷嬷送回去,又让蛇骨去揽月庵请医尼给周嬷嬷诊治,顺便也给林家旧仆调养身体。

    虫六带人把周嬷嬷送回去了,雁鸣和青柚跟着回去照顾周嬷嬷,蛇骨去揽月庵请医尼了。荒地上,就剩了沈荣华、林家旧仆及初霜、山竹和蛇青,还有几个耕作的婆子。初霜把婆子们打发到远处劳作,方便沈荣华和林家旧仆说话。

    沉默许久,沈荣华才吸了口气,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永福上前回话,“回小小姐,老爷的死讯传来,夫人急怒攻心,大病了一场。病情好转后,就把店铺里的管事、掌柜和帐房以及庄子、宅子里的管事都叫去,嘱咐安排,奴才也在其中。夫人说织锦阁、染枫阁和多宝斋在老爷被贬之后就做好了安排,不用我等再操心。令她不放心的是留给小姐做嫁妆的铺子、庄子和宅子,她说小姐少不更事,若她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凡事按她立下的规矩办。

    过了三个月,夫人也去世了,因她之前有嘱托和交待,我们恪守本分,都按规矩行事,倒也平安无事。刚过了夫人的五七之祭,沈逊就做主让小姐和他的次子订了亲。我们都知道沈逊和老爷私交不错,林家势败,沈逊不弃,我们都认为他是可靠之人。没想到刚过了夫人的百日大祭,沈慷就拿着小姐的嫁妆清单去收账本和单据。他给管事和掌柜训话,说小姐已是沈家的人,小姐的嫁妆也都是沈家的财产了,让我们以后向他和沈家的大管家交帐,银子也一并交给他们。”

    “后来呢?”许多事都在沈荣华意想之中,但她还是想听林家旧仆讲述当年的事,她还有许多疑问想从他们的讲述中寻求答案,也想下定最后的决心。

    周永福甩去了几把眼泪,又说:“府里的二管家苏正投靠了沈家,把夫人临终前的嘱托及交待都告诉了沈逊。夫人当时就嘱咐我们防着沈家和林家,大管家同老爷死在了外头,夫人只能依靠苏正。苏正老婆是小姐的教养嬷嬷,这婆娘偷拿了小姐的嫁妆清单,也给了沈逊。苏正拿着小姐的嫁妆清单跟沈逊父子讲解这些铺子、庄子和宅子的管事及掌柜、帐房的出身来历,脾气秉性。沈慷叫嚣着让我们向沈家交帐本和银子其实是一种试探,就是想除掉不想投靠他们的人。”

    “苏正,哼哼,这人得了什么好处?”

    “他得了什么好处奴才不得而知,奴才只知道他和沈逊都是同乡。”

    “苏正是津州人?”

    “是,他是津州府宁安郡人氏。”

    宁安郡在津州城西南,距离津州城三十里,孝恩侯府宁家就在津州郡。知道苏正的祖籍,再打听他就不是难事了,必须尽快找苏正找出来,他最有用。

    沈荣华点了点头,问:“有多少人不想投靠沈家?”

    “回小小姐,我们之中大概有八成不想投靠沈家,背叛的两成都是苏正提拔起来的人。我们之中有些人不想对不起老爷和夫人,又怕沈逊父子威逼利诱,不好对付,就跟小姐交待的帐目,自赎自身,走了大概有三成,剩下的全是夫人用出来忠心耿耿的人。沈逊怕把事情闹大,一边稳住我们,一边对我们下毒手,把我们灌醉或打昏,卖到了石墨矿。那几年,陆陆续续有三十多个打理外面生意或产业的人被卖到石墨矿做苦力,十几年了,就回来了我们八个人,呜呜……”

    蛇骨把揽月庵的医尼请来了,沈荣华让山竹带医尼去给周嬷嬷诊治。她跟初霜说今天停止耕作,她让林家旧仆全部回杏雨斋,她想跟他们说说话。

    他们刚回到杏雨斋,揽月庵医尼就给周嬷嬷诊治完毕,来杏雨斋给林家旧仆诊病。林家旧仆都没大病,只是长期不分昼夜劳作,又缺乏营养,心力憔悴引起的一些小毛病。多休息、多补充营养,按药膳方子调养,很快就能调整过来。

    沈荣华让人告知李嫂子给杏雨斋开一个小灶,食材、调料等花费银子记浣翠居的帐。她让李嫂子从大厨房暂时调来两个厨娘,等耕作结束,就让他们自己做饭。林家旧仆跪地谢恩,悲感这些人所受的苦,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林家旧仆跟沈荣华讲了许多当年的事,不管多么让愤慨,沈荣华也能平静聆听。自那晚跟水姨娘秉烛夜谈,她的心历经冰火两极,似乎也炼出来了。她对某些人、某些事都已看透,就没有那么恼恨了,但她心里的仇恨有增无减。

    沈荣华拿出林氏两份嫁妆单子及这两份嫁妆单子的差距明细让流丹等人过目。当年,就是流丹帮着万夫人整理的嫁妆清单,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仍记忆犹新。铺子、庄子和宅子都是外面的产业,周永福等人最清楚,产业的位置,当年由谁管事,是什么情况,他们都跟沈荣华细说了,直接省去了调查的环节。

    她的午饭和晚饭都摆在了杏雨斋,和林家旧仆一起吃的,直到夜幕降临,她才回到浣翠居。她去看了周嬷嬷,从在荒地上最后一次昏迷,直到现在,周嬷嬷也没醒过来,药都是掰开嘴灌进去的。医尼说周嬷嬷急怒攻心,受了惊吓,类似痰迷之症,无大碍,但需要清静调养,不能再受刺激。沈荣华担心周嬷嬷今日昏昏醒醒几次,身体受不了,就让雁鸣和青柚一起照顾周嬷嬷,一再嘱咐她们细心。

    夜深人静,沈荣华毫无睡意,她沉思良久,提笔给水姨娘写信。她把连成骏带回林家旧仆的事告诉了水姨娘,并简单讲述了当年发生的事。她让水姨娘看完信之后转交林楠,并着重强调她在等林楠回复,却不想久等。

    当然,她不知道就是林楠在找林家旧仆。林楠把寻找林家旧仆的事交给了燕家人,燕家人又托西金国女皇金凤凰行事,没想到最终人落到了沈荣华手里。

    第二天一早,她叫上林家旧仆去望梅轩看她新布置的祠堂。林阁老夫妇和林氏母子的牌位今天下午才能送来,她要请他们看看牌位该如何安放。安放牌位之事确定后,她又决定把忠于主子而被残害的林家旧仆的灵位摆放在东西厢房。林家旧仆感激涕零,马上打扫东西厢房,又把人名都统计出来去做牌位。

    沈荣华同初霜商量只让林家旧仆中的男子去耕作,人手不够,就花银子到庄子里雇人。林家旧仆中的女子在庄子里做一些轻活,她又把流丹、沪菊和华嬷嬷带在身边。报仇势在必行,可这仇怎么报,一些细节上的问题要和她们商量。

    青柚来报说周嬷嬷醒了,不吃药、不喝水、不进食,非要见沈荣华。沈荣华带流丹、沪菊和华嬷嬷去看周嬷嬷,事情已明了,就让他们来开导周嬷嬷。见到沈荣华,周嬷嬷不哭不闹不激动,只说她想去望梅轩伺候旧主,请沈荣华恩准。

    “周嬷嬷,你不想给福兴哥报仇吗?”

    “怎么报仇?”听到流丹的话,周嬷嬷空洞呆滞的眼神顿时有了神采。

    流丹叹了口气,说:“夫人在时我就说过浅柳和洗琴都是不安好心的人,没了夫人,尤其是浅柳母女天天往小姐房里钻,你就没发现不妥?小姐嫁到沈家没多长时间就给她们开脸封了姨娘,你都没阻拦?还有流苏,我最看不惯她那副嘴脸,为什么还让她给小小姐做奶娘?清秋是苏正的女儿,你还想求了她给……”

    “你说的都是你看不惯的人,受多少苦也磨不掉你这掐尖要强的性子。”周嬷嬷和流丹之前就不对付,听到流丹说她,她的气恼把病态都淹没了,“浅柳和洗琴确实不安好心,也都遭报应了,她们这辈子别想怀孕生子。我觉得清秋不错,想求给福兴做媳妇,若不是他们年纪都小,夫人都要给他们指婚了。你说谁不好都行,唯独不能埋汰流苏,姑娘可是吃她的奶长大的。就因为沈阁老挑饬了她几句,她怕太太难做,就一个人带孩子离开了沈家,心疼得太太着实哭了一场。”

    “你就是……”流丹还想说苏嬷嬷,看沈荣华给她使眼色,赶紧闭上了嘴。

    “流苏是我的奶娘?不是说我的奶娘因惹恼了老太太被赶走了吗?她现在哪里?”沈荣华一直羡慕别的姑娘有一个贴心的奶娘,遇事也有人商量。她跟亲娘不亲,奶娘又在她很小时离开了沈家,两个教养嬷嬷更不亲近,这总是缺憾。

    周嬷嬷不和流丹斗嘴了,又变得有气无力,恹恹地说:“老奴也不知道流苏下落,这些年,老奴和太太都把豺狼当亲人,过得是什么日子?真是报应呀!”

    沈荣华叹了口气,说:“嬷嬷还是先休息,看祠堂的事以后再说。”

    华嬷嬷等人留下陪周嬷嬷说话宽心,沈荣华带流丹几人去了梨雪庐。不管是斗沈家还是斗林家,亦或是高高在上的沈贤妃,她都要只剩不败。昨晚深思谋划半夜,把她要争取的东西仔细斟酌,她心里已有蓝图轮廓。只是连成骏不在,她总感觉勇气不足,总感觉自己背后缺一双有力的手。林楠也没回信,她不知道林楠有什么打算,又怕自己的计划和他的想法冲突,她也有一定的顾虑。

    现在,大事她还不敢轻易去做,就怕考虑不周,适得其反。但一些小事她也该着手准备了,不管林楠想如何下手,把小事做得完备,也是基础。

    梨雪庐的院子里摆着两张大方桌,此时风和日丽、花树飘香,蛇皮蛇骨等人正在院子里吃早饭。吃完饭,残汤剩饭一撤,杯盘碗碟一收,他们就在院子里打牌。享受阳光清风的沐浴,兄弟们赌钱聊天,日子真是惬意无比。当他们看到沈荣华等人走进院子,他们就象被施定身法一样,呆滞了,惬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都不吃了?”

    “我们想给你省点儿。”虫六硬着头皮回话,心说你来没好事,谁还敢吃。

    “给我省点儿?你们剩下的让我吃吗?”沈荣华绷着脸,说话的声音很高。

    “不是不是,我们剩下的喂猪,嘿嘿,省下一点儿能喂猪。”

    “你倒是很关心猪?”沈荣华走到虫六身边,挑起眼角眉梢,问:“连大人把你们留在芦园,是让你们天天打牌喝酒聊天吗?亦或是想着怎么喂猪?”

    “当然不是。”

    沈荣华冷哼一声,顺手拿起一只花铲比划了几下。蛇皮蛇骨等人一看,更是一动也不敢动了。昨天,他们见识了沈荣华暴发的一面,还真怕那花铲打在他们身上。她敢打他们,因为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现在可是沈荣华在供给他们。他们却不敢动她一根汗毛,不是怕沈荣华,是怕他们那个主子魔鬼式折磨他们。

    “沈二姑娘,有事您尽管吩咐。”蛇骨最先表态。

    “前天发生在织锦阁的事不知道有什么后续影响。”沈荣华想充分利用这件事让沈家人丢尽脸面,皇上要来凤鸣山,民间的舆论和传言就要让他听到。

    “我当什么事呢。”虫六干笑几声,拍着胸脯说:“我早就让福晋客栈那边的人使劲宣传这件事,现在津州城里说书的、唱戏的、说快板的,都以《钱老鸨大战沈老太》为题了。市井俚巷流传的都是那天的事,各种猜测,越传越玄乎,现在早传到京城了,不出十天半月,就能传得天下皆知。”

    沈荣华很满意,她就想传的天下皆知,让世人都知道才好。自揭伤疤需要勇气,已然开端,她就不能再有任何顾虑,“山竹,一会儿你把我娘的嫁妆如何被霸占,沈家如何嫁祸、如何谋害他们的事告诉虫六,继续往外传,越热闹越好。”

    “是,姑娘。”山竹冲虫六打了手势,说:“虫六还会写话本,肯定精彩。”

    沈荣华点点头,说:“还有几件事,一会儿再说,你们先吃饭,饭菜别凉了。”

    “沈二姑娘,你还是先说吧!你不把话说完,谁能吃下饭去才怪。”

    “好,我先说。”沈荣华拿出一封信交给山竹,跟她交待了一番,又转向蛇皮蛇骨等人,“我想请你们帮我查这些人,具体注意事项让山竹跟你们说。”

    离开梨雪庐,沈荣华就带人去了桃花坞,听说萧彤病了,她要去看看。到了桃花坞,她就觉得不对劲,在院子里进出的只有小平子一人。她一逼问才知道萧彤根本没病,也没在桃花坞,说是和印月出去办事了,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他一个在桃花坞打掩护,邵公公则在裕郡王府的皇庄里应付那群丫头。

    萧彤没在桃花坞,没在裕郡王皇庄,没在裕郡王和谨亲王身边伺候,更不会在京城。他到底去干什么了,她无心多想,眼下需要她思虑谋划的事太多了。

    两天过去,清明临近,望梅轩的祠堂也布置好了,就准备祭祀了。周嬷嬷不顾沈荣华阻拦,到底还是搬去望梅轩住了,华嬷嬷也住进去了,说是跟周嬷嬷做个伴。望梅轩里供着周嬷嬷的儿子周福兴,华嬷嬷的女儿浅画,这两位失独孤寡老人陪着她们的儿女,守护她们的主人,平安了此一生也知足了。

    流丹、沪菊、浅墨、浅静都是万夫人亲自挑出来留给林氏的丫头,几经周折辗转,伺候沈荣华也是她们的福气。沈荣华让她们搬到浣翠居,顶替周嬷嬷,也能成为她的助力。从石墨矿里回来的人中有一个张二山的庄子管事精通种植耕作,林家的几个庄子都是他打理。沈荣华安排他协助初霜,又让人在杏雨斋外面收拾出三间花房,给张二山夫妇和他们的女儿石姐儿住。其余的人还住在杏雨斋,由张二山媳妇给他们做饭,除了在荒地耕作,差事以后另行安排。

    连成骏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沈荣华激动雀跃,放下手中的事,就往梨雪庐跑去。到大门口就被暗卫挡住了,他们说连成骏昨晚连夜赶路,要休息,有事等他睡醒再说。

    沈荣华无奈,只好离开,她不想回浣翠居,就在梨树林里溜达。此时正是梨花吐蕊,雪白的花苞散发出馥郁的香气,柔嫩碧绿的叶片弥漫出阳春的气息。她折了花枝,一个人在树林里散步玩耍,远处有几个婆子在挖野菜,她也不寂寞。

    在梨树林溜达了一个多时辰,她抛开郁气和烦恼,心里畅快轻松。她本想多玩会儿,等到中午就以请吃午饭为借口把连成骏叫醒。可她的身体不作美,她输给了三急之一,憋得难受。她犹豫着是回浣翠居,还是在梨树林就地解决。

    最后,她决定将养料贡献给梨树林,省事。反正挖野菜的人离她也远,这边有几丛花树可以遮挡,没人能看到。正当她掀起裙子摸向裤带时,头顶上忽然传来笑声,吓得她花容失色,差点把养料贡献给衣裙,她绷直双腿,赶紧跳开。

    看清坐在树桠上的人,沈荣华气得张口就骂:“混蛋,你给我下来。”

    连成骏一手提着酒葫芦,一手摇着盛放的花枝,边喝边笑,“你继续,我给你放风,我坐得高、看得远,只要我不看你,我保证没人看得见。”

    此时,沈荣华不能再考虑是贡献给树林还是贡献给衣裙的问题了,她也没时间想了。不管如何贡献,碰上连成骏,她不得不承认今天很倒霉。

    “混蛋,你走开。”

    “好,你信不过我,我就走。”连成骏向旁边的树杈上跃去。

    “不行,你给我回来。”沈荣华怕连成骏明着走了,暗着回来,离开她的视线,她更不放心。她一紧张,更急了,根本不可能回浣翠居,只能找近处了。

    连成骏又回来了,冲她挑眉一笑,“到底让我怎么样?你想好了吗?”

    “我……”

    “你要是再不决定,真要回去换衣服了,你的脸都憋红了。”连成骏喝了口酒,慢条斯理说:“换身衣服是小事,若丫头问是怎么湿的,你怎么说?你总不能说沾了泉水吧!颜色也不一样呀!再有刺鼻的气味,你就更……”

    “你有完没完?我看你快跟上蛇妈妈了。”沈荣华用力绷着腿,急得直打转。

    “我跟上她?实话告诉你,她是我教出来的,她一口气能说两个时辰,我一口气能说两天,你信不信?”连成骏冲沈荣华摇着花枝,眼角眉梢堆满笑容。沈荣华要是敢再跟他嘴硬,他就说给她听,看是说话难还是憋尿难。

    “信你个大头鬼呀!讨厌。”沈荣华转了一圈,查看自己所处的位置。她在梨雪庐的房子后面,梨雪庐没后门,想回去距离不近,别的地方更远。就地解决最合适,可头顶上有一只丧木神随时出现,她真没勇气当着他的面那个。

    “你现在还有心情骂我?可见不急。”连成骏吹响口哨,逗弄天空的飞鸟。

    沈荣华吸了一口气,也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好吧!我认输,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女子更是如此。圣人说不为五斗米折腰,没说不为半升那个弯腰。

    “成骏哥哥,你就别难为我了,拜托你照顾我一次,你走开就行。”

    “你这么急,我怎么能走开呢?那也太不仗义了,看你很乖,我帮你。”连成骏话音一落,就落到地下,一只手臂夹起沈荣华,跃身而起,飞上梨雪该的房顶。又一个起落,就落到了梨雪庐外院茅厕的房顶上,接着送她下去。

    虫六从男厕走出来,惊叫道:“哎哟妈呀!天外飞仙,竟然落入茅厕。”

    解决了最严重的问题,沈荣华从茅厕出来,横眉立眼,大步向内院走去。守门的暗卫一看她的神态,没阻拦,并以手势鼓励她去找连成骏决斗。她冲进连成骏的房间,刚要开骂并动手,连成骏就给她递来了一只锦盒。

    “大长公主让转交给你的。”

    沈荣华瞪了连成骏一眼,打开锦盒,里面在篱园的房契和地契,两千两银票和一封信。她赶紧打开那封信,看到泛黄的信纸上只有七个大字,问:“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是什么意思?我要给我外祖父拈香捧灵的事大长公主怎么说?”

    “她什么也没说,这封信是林阁老当年入狱时写给她的,她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篱园被毁,沈家给了五千两的修建费用,那两千两是用剩下的,也给你。”

    “我命由我不由天。”沈荣华不看银子和契约,嘴里一直叨念这句话,良久才说:“这是大长公主给了我暗示,我的命就由我自己做主,不由天,更不由人。”

    “你明白就好,这几天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打算怎么做?”

    “你打算怎么帮我?”沈荣华挑眉反问。

    “全力以赴,当成我自己的事。”连成骏郑重回答。

    “好。”沈荣华感动且激动,有连成骏帮她,给你勇气,还能给她垫底,她就无所畏惧,“后天是清明节,我要以别开生面的方式祭奠我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