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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5章 你的秘密,我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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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这孩子,明明就是个只有七八岁年纪的稚童而已,就算心智早成,操刀杀人的时候,手段却是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彼时荣显扬的一只手就托在他脖子后面,其实只要指力一捏,也就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并且这个时候——

    这孩子眉眼间那种熟悉印象的由来他也已经寻到了答案。

    可是——

    看着那孩子稚嫩的面孔和黑亮的眼睛,手指却是本能的僵硬,竟然是——

    下不去手的。

    荣显扬的迟疑只有一瞬,但是已经足够,那孩子的动作分外的矫健灵活,已经顺势从他怀里滑出来,翻身落地,泥鳅一样的溜了。

    因为变故突然,所有人都被惊的不轻。

    延陵君目赤欲裂,一掌逼退正在和他缠斗的暗卫就朝荣显扬奔了过去。

    荣显扬的脚底虚浮,踉跄着连退两步。

    “父亲!”延陵君压抑着低吼一声,一手扶住了他的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摸到了他的手腕,替他把脉。

    那孩子刺他的那一刀就在当胸,如果运气不好的话,正中心脏,那便就神仙也难救了。

    这边他抢过去扶住荣显扬的同时,那个孩子也飞奔到了树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些药粉在手心里又糊在风邑胸口洞开的血窟窿上。

    这时候,敢来救援风邑的援兵也逐渐聚拢过来,和那孩子一起扶起风邑,往后退去。

    待到退到安全的距离之外,那孩子方才神色凝重的对风邑询问起来,“父王,你的伤势要不要紧?”

    当时褚浔阳也正要赶过来查看荣显扬的情况,闻言,身子就是猛地一震,有些难以置信的转身看过去。

    怪不得,她也觉得这孩子看着有点眼熟,果然,他的年纪虽然小,但那眉眼,和风邑却是极为相像的。

    站在旁边的风启显然也是大为震惊,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

    “这孩子——是安王的子嗣?”铁方忍不住道,虽然只从两人的长相上就可以判定这一点,可任凭唤做是谁,也都很难突然接受这样的事实,“这孩子看上去至少有六七岁以上了吧?”

    当年杨妃出事的时候,风邑年仅五岁,如今过了差不多二十二年了,他会有个七岁的儿子倒也不算早,可是怪就怪在,这些年来,朝中竟然没有任何人听到风声,更没有听说他有娶妻的打算,而现在却突然从天而降将了一个这么大的儿子来。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掩人耳目,以游历为名逍遥在外,崇明帝和荣显扬不是没叫人盯梢,却竟然不曾发现这样的秘密。

    “这事情——恐怕是有变故了!”风启的眼睛眯了眯,突如其来,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的目光在那孩子带来的随从身上打量,“这些人全都身材孔武,又骁勇的很,而且人数这么庞大——”

    他说着,就扭头朝褚浔阳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荣世子的钦差卫队,应该在过来这里的路上还拦下了他们大部分的援兵吧?能把将近三千人的迁拆卫队阻挠这么久的——那些人也定然为数不少!”

    成百上千,这已经构成了一支私兵的规模了。

    风启这绝对不是在危言耸听。

    身后的延陵君已经替荣显扬匆忙把把脉,突然听他急躁道:“桔红,针囊!”

    “是!”桔红赶紧答应着,掏出随身带着一套金针递过去。

    褚浔阳也再顾不得去研究风邑儿子的来历,赶紧收摄心神,回到了延陵君的身边。

    “怎么会这么多血?可是伤着要害了?”看到荣显扬衣襟上面的血渍,褚浔阳的一颗心就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虽然刚好偏离了心脏,却伤了心脉,必须马上先止血!”延陵君道,手下动作飞快的连连下针。

    桔红满头大汗的取了金疮药过来,要帮忙涂抹,褚浔阳就伸手接了,道:“我来吧!”

    她倒了金疮药在手帕上,又连着帕子一口捂住荣显扬胸前伤口。

    延陵君一直连下了十几针,再配合上金疮药,总算是有了作用,但他脸上表情却并不轻松,迟疑了一下,还是对荣显扬如实说道:“父亲,您左侧的心脉血管受损,必须尽快想办法缝合,我先送您回府吧!”

    荣显扬的气息略显微弱,用力的抿抿唇角,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撑着力气拜托了他的搀扶,踉跄了一步走到前面,面对风邑。

    但是他的身体状况是真的不允许,这么刚强硬气的一个人,居然连脊背都无法完全挺直。

    他抬手,手臂隐隐有些抖的指着对面同样脸色苍白的风邑道:“我也不想要和你冤冤相报,既然今天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干脆就不要半途而废,你我之间,还是就此做一个了断吧!”

    他的目光不经意的又看了眼站在风邑身边的孩子。

    风邑也沿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了然于胸的笑了,“荣显扬,我现在才知道,这些年里,原来一直都是我错看了你。我一直以为你会是杀伐决断的一个人,现在才觉得,君玉那样的性子,倒是像我黄姐更多一些。”

    他说着,突然就像是无限怅惘的一声叹息。

    在场的众人,俱都是一头雾水。

    荣显扬用力的闭了下眼,然后道:“我虽然提前没有想倒你的后路会安排的这样周全,但是不管怎样,现在在这里,你也是走出去的了,你肯妥协的话,我可以不为难你身边的这些人,如果你一定要和我鱼死网破,那也无妨!”

    虽然那孩子带来了部分援兵,但是面对数量庞大的荣家亲卫还有御林军,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更何况,这期间还夹着一个半大的孩子。

    荣显扬似是在劝风邑自裁,但在心里,又仿佛十分笃定的知道,对方一定不肯这么做,所以话才说完,就立刻不耐烦的一挥手,“安王犯上作乱,刺杀太后,不用有顾虑,动手吧!”

    他脚步虚浮的转身要走。

    风邑却是不退反进,突然捂着胸口往前走了两步,看着他的背影,讳莫如深的笑道:“我知道你人多势众又恨我入骨,一心就只想要了我的命,来抵偿我皇姐。如果你真要动手,我也不介意和你硬碰硬,可是荣显扬,很遗憾,你只手遮天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我已经知道了,你说——这要如何是好呢?”

    他的语气讥诮,气定神闲,甚至带了几分等看好戏一样的表情。

    荣显扬的步子猛地顿住,也不知道是被惊的还是只因为体力不支,身体都跟着剧烈一晃。

    “父亲!”延陵君赶忙迎上去,扶住了他。

    荣显扬是真的支撑的有些勉强,是以这一次并没有拒绝他,抓着他的手,一寸一寸的缓慢回头。

    风邑目光冰冷的看着他,挑衅道:“我不妨实话告诉你,今天之前,我已经提前安排了人手,但凡今天我不能活着回去,马上就会有人将你的秘密呈上那人的御案,如果叫他知道了,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荣显扬看着他,却是心知肚明,对方绝对不是在危言耸听。

    “真的要和我同归于尽吗?”风邑再次问道。

    荣显扬用力的咬紧牙关,因为用力过大,额角青筋都在不住的跃动,过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顿道:“好!你走吧!”

    他居然,连一句质问也没有,就这么样的妥协了?

    风邑到底是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能将他逼迫至此?

    “殿下!”铁方到底有些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手刃这人的大好机会的,“太后娘娘被安王所杀,皇上势必要追究的,如果放了他走——”

    那么难保崇明帝不会为此而迁怒保护太后不周的风邑。

    风启只沉默着看了风邑一眼,就默然移开了视线,“不关我们的事!”

    既然是荣显扬的事,褚浔阳就势必妥协,而他——

    也没有任何的余地。

    “是!”铁方费力好打理压制,才叫自己憋下了这一口郁气。

    风邑冷笑了一声,再看向荣显扬的时候,目光之中就突然多了几分悲悯情绪道:“所以我说你是真的太过优柔寡断了,但凡是你当初能少一些顾虑,早点下手,或许——你我之间的夙愿便早就可以解决了!”

    早些年的荣显扬迟迟没有对他下手,就是因为太介意延陵君的处境,唯恐一旦杀了风邑,打破了朝中三方的平衡,崇明帝就会对他们父子下手,所以他一拖再拖,到了延陵君有自保的能力之后——

    现在——

    却已经错失了最佳的机会。

    以至于现在,反过来手受制于人,就要眼睁睁的放虎归山了。

    荣显扬冷着脸不说话,风邑却知道事不宜迟,不能等到朝廷的追兵过来,便就一招手,带着那孩子和随从离开。

    “刚才,你为什么没有杀我?”那孩子跟在风邑身边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眼神明亮的看向了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荣显扬。

    他的年纪虽小,但是感觉却是十分敏锐的。

    虽然荣显扬下意识的举动让他钻了空子,但其实以荣显扬的应变能力,哪怕躲不过那一刀,随后也能顺势捏断他的喉咙。

    可是那个时候,那个人却没有下杀手。

    荣显扬的神情虚弱,却没有应声,只看了他一眼,就缓缓的往旁侧移开了视线。

    那孩子等了片刻,见他不语,倒也没有再勉强的刨根问底,只无所谓的一耸肩,然后就重新转身,快跑两步,追上风邑,去帮忙扶住了他一边的手臂。

    这一场持续了整整二十一年的夙仇,原以为都可以在这一天画上永远的句点,彻底了结,却不曾想终究还是世事难遂人意,最终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继续无休止的持续下去。

    “父亲伤得很重,得马上带他回去医治。”延陵君也顾不了许多,弯身抱了荣显扬。

    彼时褚浔阳已经命人给她和风邑来时坐的那辆马车更换了拉车的战马。

    延陵君安顿好荣显扬,就又从车上跳下来,让梁五带人护卫着马车先行。

    这里事情既然告一段落,大部分的人手也都就先跟着撤了,只留了几个人下来管制现场,等着附近衙门的人赶来处理善后。

    延陵君从车上下来,就先径自走到风启的面前道:“今天这里的事,你怎么说?”

    风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目光却落在远处,盯着风邑等人离开的方向,笃定的开口,“十二皇叔口中所谓掌握住的有关荣世子的把柄,其实——是阳羡皇姑吧?”

    这世上,唯一能叫荣显扬妥协的就只有风清茉和延陵君两个人了。

    如果不是事关风清茉,方才都明明已经占着上风了,他怎么可能受风邑的威胁,就那么放了那一双父子离开。

    风启这人的眼睛实在是太毒了一点儿。

    延陵君心里还惦记着荣显扬的伤势,也没耐性和他周旋,直接就是冷冷说道:“那好吧,如你所愿,我不再窥探或是逼问你的*,这件事——你也就当不知道吧!”

    这个人,在觊觎他的妻子。

    虽然他的表现十分的风度克制,但也足够叫人窝火的了。

    延陵君这会儿是越看风启就越是觉得他不顺眼。

    风启的面上虽然不显,但大抵也是相看两厌了,一边转身朝繁昌公主等着他的地方走过去,一边道:“是安王以皇祖母的性命作威胁,又毒计重伤了荣世子,所以才借机脱困的。本王要赶着回宫向父皇禀报此事,并且张罗为皇祖母治丧,先行一步,就不和诸位一道了。”

    他说话的语气几位冷淡,再就头也没回。

    繁昌公主等了许久,见他过来,就赶紧迎上来两步,小声道:“皇兄!”

    “走吧,我们回宫!”风启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带着她一起上了马车,被御林军护卫,带着太后的遗体匆匆回宫去了。

    延陵君负手而立,冷着脸目送。

    褚浔阳从他身后走过来,狐疑道:“这位二殿下的举止的确十分奇怪,你也怀疑他吗?”

    “哦!”延陵君回过神来,转身抓住她的手指握了握道:“他的确是有点儿高深莫测的感觉,但是就目前的种种来看,他对咱们,总算是没有敌意的,总之以后多注意他一些就是。”

    “好!”褚浔阳点头,转而脸上神色就转为忧虑,“父亲的伤势是不是不容乐观,我们也别耽搁了,赶紧回去吧!留下几个人来等着官府过来善后就好。”

    “嗯!”延陵君吐出一口气,牵着他的手往自家的马队方向走去,一面对桔红道:“苏卿水帮忙带了父亲的钦差仪仗去截杀十二舅舅的援兵,目前具体的情况如何还不清楚,你先不要跟着回去了,去他那边看看!”

    “是!”桔红应了,咬着嘴唇迟疑片刻,终于还是咬牙开口道:“主子——映紫她——”

    毕竟是十多年一起长大的姐妹,映紫的背叛,对另外和几个丫头而言都是不小的冲击。

    延陵君的步子一顿。

    褚浔阳也才想起了这茬儿,就皱了眉头朝苍白无力跌坐在不远处的映紫看去。

    因为毒药将伤口的皮肉腐蚀,她颈部的那一点擦伤已经变得相当严重,虽然她也试图用身上带着的金疮药止血,但哪怕是延陵君调配出来的金疮药都没有任何的作用,此时她那伤口已经覆盖了半边脖子,用双手捂住,鲜血也还不住的从指缝里往外溢出来。

    延陵君的目光异过去,映紫的身体就瑟缩着一抖,心虚的垂下眼睛,小声道:“是奴婢自作自受,念在主仆多年的情分上,请您给我一个痛快吧!”

    她说着,就无限凄凉的苦笑了一声。

    “处理了吧!”延陵君对她的事情,却是十分冷漠的,竟然没有因为她的背叛而有任何的反应,只就撂下话来,便继续举步往前走去。

    桔红咬牙捡起地上的一把剑。

    映紫却是难以置信的猛地抬头,目光追随延陵君的背影,大声道:“主子!奴婢追随您整整十五年,哪怕是这一刻有错,可否请您——亲手赐我这一个结局?”

    她说着悲切,然后就强撑着力气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追过去,扑倒在了延陵君的身后,去拽他的袍角。

    延陵君这人做事从来干脆,很少愿意为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被她拦住了,就不悦的皱了下眉头,顺手接了桔红手中长剑。

    映紫见到自己最后的请求得逞,便就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来,闭了眼,等着安心受死。

    延陵君也懒得计较,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直接挥剑就要往她的颈边拉下,最后关头,褚浔阳却是突然上前一步,凉凉道:“君玉,其实你是早就发现这个丫头不对劲了吧?”

    她顺手夺了延陵君手里的剑,屈指在那剑身上叩击了两下。

    映紫被那清脆的回音震的心肝乱颤,不由自主的睁开眼,神色惊惶的猛然抬头朝延陵君看去。

    延陵君冷着脸,不置可否。

    褚浔阳就又微笑说道:“安王是怎么轻易发现父亲的秘密,并且握在手中留作威胁他的把柄的?映紫,你是不是需要解释一下?”

    整个镇国公府之内,一个是延陵君的院子,一个是荣显扬的住所,都被各自的心腹守卫严实,如是铜墙铁壁一般。

    如果风邑是早就知道那件事了,也大可以不必等到今天才拿出来威胁荣显扬。

    足见——

    他也是最近才拿到消息的。

    过去二十年他都没能从荣显扬手里挖出来的秘密,怎么就突然成了呢?

    想也知道,在这里面,映紫的功劳不想。

    映紫的神情突然无比慌乱了起来——

    她原来以为只凭她挟持褚浔阳的事情,延陵君的心里虽然不痛快,但应该就只会觉得她是一念之差,而未必就会打从心底里厌弃她,可是——

    如果延陵君是早就知道了她存有异心的话——

    “主子——”映紫的声音颤抖,突然就慌了。

    “最近半年,你几次三番巧借我的名义摸进父亲的住处,真当我都不知道吗?”延陵君道。

    他的语气很冷很静。

    但映紫的心里却有一种被人打入了万丈冰川一样的感觉,从头到脚,一片的冰凉。

    她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男子熟悉的容貌熟悉的表情,舌尖上面打了半天的旋儿,才勉强稍微冷静下来,试探道:“主子你——你既然早就知道了,还——为什么——为什么——”

    延陵君是个眼里不容沙的人,更何况还是涉及到荣显扬和阳羡公主的大秘密,既然明知道她在窥伺,他为什么不阻止?

    诚然,映紫虽然自己对延陵君心生爱慕,但却十分清楚,对方那时候没有马上动她,并不可能是因为什么私人感情的原因在里面,所以——

    她对此,一点期待也没有,甚至是有些畏惧的。

    这个男人的手段她太清楚,他既然放纵自己,肯定就是在算计某种更为可怕的事情。

    映紫突然就不敢再想下去。

    然后果然就听延陵君语气冷淡的说道:“因为我也想知道父亲一直隐藏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不是他生性多疑,而是从荣显扬凡事对他这个儿子都讳莫如深的表现上来看,延陵君其实是早就感觉到,他是有事情在刻意回避瞒着自己的。

    甚至于——

    还有他落在烈焰谷外面的那颗珠子,他掩饰私底下和延陵寿见面的事实。

    只不过因为对方是他的父亲,延陵君要守着做人儿子的本分,不好自己亲自出手追查,所以在察觉映紫异动的时候,他选择了顺水推舟。

    “原来如此!”映紫颓然跌坐在地上,突然就讽刺笑了,那笑声十分的诡异,但是笑着笑着,就又变成凄厉的嚎哭,口中愤恨不已的捶着地面道:“如果早知如此,我当时就不该去想什么退路和后路,原来我早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那我之前就应该直接杀了定国公主的啊!我真是蠢,蠢透了!哈哈!”

    她兀自笑的癫狂,声音狠厉。

    哪怕是对她的背叛,延陵君都从没当回事,也懒得和她计较,但是听她说出这种话来,眼中瞬时就凝满杀意,伸手就要去捞褚浔阳手里的长剑。

    “不需要你动手!”不想褚浔阳却是退后一步,避开了。

    映紫的狂笑声戛然而止,愕然不已的抬头看向了她。

    褚浔阳垂眸看一眼手中长剑,才又一字一顿的继续说道:“你亲自动手,反而是成全了她!”

    为情癫狂的女人的想法,有时候恰是男人根本就无法理解的。

    映紫明知道无路可走,还要说出那些狠话来,无非是要刺激着延陵君亲手给她一个结局。

    可是——

    她褚浔阳就是这般小气,就是不要成全这个女人最后的妄念。

    “你——”映紫的心思被拆穿,脸上表情出现了瞬间的窘迫,越发愤恨的盯着她姣好的容颜,恨不能直接扑过去,抓烂她这张脸。

    “本来,你也是不值得本宫来亲自动手的,可是本宫得要你知道,觊觎了我的东西,会是个什么下场。虽然准确说来,你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逾矩的动作,但是这个结局,本宫也还是纡尊降贵,亲手送你了!”褚浔阳笑道,轻轻的反手一拉,锋利的剑尖就从映紫溃烂流血的颈边划开一道很深的伤口。

    映紫浑身僵直,眼镜姑且还瞪的圆圆的,身体却像是一块毫无生气的朽木一样,缓缓,缓缓地歪在了地上。

    “去吧!下辈子,记住别再犯到本宫的面前来!我的手段,你受不起!”褚浔阳随手将长剑一扔,扭头就走。

    桔红这一刻都嫌恶的移开了视线,不愿意再多看那女人一眼。

    原来她们都以为映紫只是一念之差,虽然死有余辜,但心里也总归是惦记着和她之间的姐妹情谊,替她觉得惋惜遗憾,可是这一刻——

    对于这样的背叛者,当真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的。

    同情她?

    那太不值得了。

    *

    风邑父子沿着官道策马狂奔了一阵,在前面遇到的第二个路口就弃了官道,从偏僻的小路取捷径,拐进了深山里的另外一条路。

    太后死了,崇明帝那里这会儿必定是一片混乱,而荣显扬,也不可能再派人来追击他们,所以他们这一路走的倒也放心。

    后面不断有断后的探子三不五时的传来讯息,确定已经彻底甩开了追兵之后,父子两个的行进速度也适当减缓了些许。

    “父王你还好吗?后面没有追兵尾随,要不要先停下来重新处理下伤口?”那孩子长短不一的连着吐了好几口气,最后一口,才像是把心里郁结已久的浊气都吐了出来。

    “不必了,我没什么事,这里到底也是京城衙门的辖区范围,先别掉以轻心。我的伤,不打紧,等晚上投宿的时候再行处理就行!”风邑说道,紧跟着又回头对后面跟着的随从道:“其他人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是被什么人缠住了吗?”

    “这个——”他随从迟疑了一下,却是直接看向了风邑身边的那个孩子。

    “哦!”那孩子听风邑问起,这才一拍脑门道:“我给忘了!那些人本来都是我带着来的,可是半路突然遇到荣显扬的钦差卫队埋伏狙杀,我瞧着领头的那个玄衫小子不像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就扔下他们在那里周旋,先带了一些人超近路赶过去接应父王的。不过事实证明,还好我没留在后面和他硬碰硬啊。”

    他说话的语气,总是带着几分自傲的语气,但又莫名的不叫人觉得反感,说着就冲风邑眨眨眼道:“不过那个小子是谁?居然把我们部落里最精锐的一批勇士限制的死死的?”

    “你说他穿玄衫呢?年纪是跟君玉差不多吧?”风邑道,见那孩子点头,心中便是了然,“应该是苏卿水了,那人是难得一见的将帅之才,我们的人会被他牵制,倒也不丢人的!”

    那孩子听了,只是撇撇嘴,不置可否。

    “不过——之前你那一刀,怎么会失了准头呢?”风邑突然淡淡的开口问道:“我不是一直都教导你,对敌人不可以存有仁慈之心吗?”

    那孩子镇定自若的策马走在他旁边,明明只有七岁,却表现的十分沉稳冷静。

    他弯起唇角,轻轻的笑了笑,“母亲也常常告诉我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而且——”

    荣显扬若不是伸手接了他,也就不会遭遇暗算。

    只从这一点上来看——

    就算是敌人,那人也都不算太坏,值得他手下留情了。

    只是么——

    敌人就敌人,那人还险些杀了他的父王,他刺他的那一刀也没有任何的迟疑和手软,而至于荣显扬最后到底是生是死——

    就全凭运气了。

    那孩子的话,最终也没有亲口说明白。

    风邑对自己的儿子还是了解的——

    这个孩子,虽然年纪小,但是却很有主见,若说他这一生还有什么值得感恩和骄傲的事情,那便是这个孩子了,看着他从出生到成长,没一点的改变,都能逐渐打散他人生中无处不在的阴霾。

    那孩子没有解释,风邑也就没再追问。

    过了一会儿,那孩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就调侃着开口道:“不过父王,我那位表哥娶的媳妇儿那么凶巴巴的,看那样子,怕是以后少不得要找咱们的麻烦了吧?”

    他的年纪小,这样调侃起人来,就叫人忍俊不禁。

    “呵——”风邑忍不住的笑了笑,视线落在远处,目光就逐渐沉淀,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那个丫头难缠的很,都说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但是此后穷尽一生,咱们的部落和南华的朝廷之间,恐怕都要永无宁日了。”

    褚浔阳对他,本来就已经恨入骨髓,今天再加上荣显扬的一笔——

    以那丫头护短的性子,只怕更不会善罢甘休了。

    今天他们被迫放他走,但是可想而知,随后是一定会把这笔账都和长城部落的战场上。

    “这样好像也不赖,依旧有朝廷和荣家互相牵制,他们双方对我们也要适当的手下留情啊!”那孩子倒是不太在意的模样,顿了一下,他突然正色看向了风邑,确认道:“这样一来,父王今后便不会再回这边了吧?”

    “嗯!”风邑点头,眼中有种如释重负一般的情绪明亮闪过,再次看向了那个孩子道:“你母亲知道你出来了?”

    “她自是不肯的,我跟他说我要进山几天去打猎,不过她就是装傻而已,肯定早就猜到了!”那孩子撇撇嘴,顿了一下,眸子忽而狡黠一闪,收住马缰,凑近了风邑道:“父王真的决定不要亲手去把那个人做掉吗?”

    那个人——

    风邑面上表情略一凝固,随后就冷笑出声,“既然荣显扬还没死,那人——就当是我给他留下的最后的一份礼物吧,如果是由我出手做掉了他,反而是成全了荣显扬和君玉。”

    那孩子闻言,就露出一种早知如此的表情,嘿嘿一笑,眸子黑亮,这才有了点儿他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顽皮模样道:“我想父王你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在赶到这里之前,我已经名命人把他派来诘问宫变之事的信使杀了,并且将人头打包,委托城外的驿站给他送过去了。”

    那个人?那个人呵——

    他一定是到现在都不肯死心的,那么就留他下来,搅得整个南华朝廷都不得安生吧。

    至于他——

    以后山高水远,只要坐山观虎斗就好。

    *

    荣显扬的马车走的不是很快,所以延陵君和褚浔阳虽然延迟了一会儿,也还是在半路就策马追上了车队,亲自护卫着马车回镇国公府。

    这会儿得空,延陵君才面有愧色的对褚浔阳道:“芯宝,映紫的事——”

    其实他一直都信得过荣显扬有自保的能力,所以当时派映紫前去帮忙,就只是为了将这个包藏祸心的丫头给支开,本以为风邑应该会让映紫出面,里应外合再去找荣显扬的麻烦,没曾想,却被对方杀了一个回马枪。

    “没干系,反正安王本来就不可能真的将我怎样!”褚浔阳倒是不以为意,想了想,还是忧心忡忡的看向了马车道:“父亲的情况真的很不乐观吗?”

    “嗯!”延陵君并不瞒她,“心脉受损,而且还是这样严重的利器刺伤——”

    他的话到一半,突然想起褚浔阳现在的情况特殊,就有些懊恼的打住了话茬,改口安抚道:“总之我尽力而为吧,总之眼前的状况也并不算是太糟糕的!”

    褚浔阳明知道他是在宽自己的心,但这会儿满脑子想的都是风邑和荣显扬的那个“秘密”,倒也没心思深究。

    车队一路急行,以最快是速度赶回了国公府,不想还没转进巷子,迎面却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题外话------

    都已经下旬了,你们还要捂着月票不给我么?昨天五二零,居然也不表白,好桑心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