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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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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华书社的雅间布置别致,墙上挂着的字画亦是大家之作。

    徐令意不想听杨氏那些夸赞杨昔豫的话,干脆一门心思研究字画。

    杨氏不管她,只与顾云锦道:“上个月昔豫夺魁的那首词,你读过没有?”

    顾云锦支着腮帮子咯咯直笑:“舅娘,我肚子里才多少墨水呀,顶多懂个平仄,知三分意思,再往深处去,那就是一头雾水了。

    就是把一叠词作都摆在我跟前,我也分不清好坏高低。

    表兄作词,常常比拟指代,拐着弯儿表意境,我是不懂的。”

    一番话,说得徐令意在一边抿着唇憋笑。

    别看顾云锦从头到脚抬高杨昔豫,贬低她自己,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她和杨昔豫不是一路人。

    杨氏自然也听出来,不由惊讶。

    从前顾云锦可不会和杨昔豫划清界限的,可近来……

    前回那平安符都没肯收下。

    这般下去可不行。

    各人各心思,一时静了下来,隔了会儿,外头传来脚步声。

    书童推门进来,把一本字帖呈到徐令意跟前:“刚得了一孤本,老先生让拓印给徐大姑娘一份。”

    徐令意接过来一看,眼底全是喜色,高高兴兴道了谢。

    书童又道:“下月,馨姑娘要办品字会,大姑娘若得空,还请赏光。”

    阮老先生的次孙女阮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京中有名的才女。

    徐令意自是颔首应了。

    一本字帖让徐令意心情大好,没拒绝帮徐令婕挑文房四宝,两人跟着书童去了。

    顾云锦不想留下来和杨氏大眼瞪小眼,亦跟了上去。

    园子里,遥遥能听见前头作词的书生们的声音,顾云锦漫不经心的,余光瞥见一身影从庑廊下过,陌生里带了几分熟悉,她不由顿了脚步仔细看去。

    那人也瞧见了她,没出声,只一个劲儿给她打眼色。

    十二三岁的少年,眉宇之间带着几分稚气,眼神炯炯,还有一颗虎牙。

    顾云锦回忆了一番,总算从把他和记忆里的人对上了号。

    蒋慕渊的亲随听风。

    她前世在京中认识蒋慕渊时,曾和听风有过一面之缘,也就是这颗虎牙让她印象深刻,时隔多年才能记起来。

    顾云锦走一步停两步的,前头徐令婕和徐令意都没注意到她,她才一个转身绕到假山石后。

    听风快步过来,低声道:“顾姑娘,这儿说话不方便,我们爷请您老地方见。”

    顾云锦装傻:“你认得我?你们爷?老地方?”

    听风摸了摸鼻尖,上次顾云锦和贾妇人一道去德隆典当行时,他瞧见了她的背影,但他并没有说穿,只是道:“小公爷请您前回的窄巷见。”

    怕徐家姐妹回过头来寻她,顾云锦没再继续问“哪家的小公爷”,只点点头应了。

    顾云锦直直回了雅间。

    杨氏问她:“怎么就回来了?这么快就挑好了?”

    “二姐姐还在挑呢,”顾云锦解释道,“我半途遇见给太太看诊的大夫的药童了,之前铺子里有一味药缺了,就只备了几天的量,今日进的货到了,让我使人得空去取一趟。

    就几步路的工夫,我琢磨着就我自个儿去吧,送了药,我就回青柳胡同。”

    杨氏眯着眼,想说与顾云锦一道去,但想到前两天才刚送了大把的东西去,今日再到北三胡同,许是会让邻居们觉得刻意。

    尤其是她还带着徐令婕和徐令意。

    过犹不及的道理,杨氏还是明白的。

    顾云锦带着念夏从书社后门出去,绕到了窄巷。

    听风守着巷口,见她来了,笑得露出了虎牙。

    顾云锦往里看了眼,并未发现蒋慕渊的身影,等走进去了,才发现对方站在巷子里堆着的木箱子豁口处。

    豁口不大,容两人说话,倒也合适。

    只要无人经过,从前后街上往巷子里看,也发现不了里头有人。

    “小公爷,”顾云锦记着要诚心再诚心,“近来劳您费心了,若不然,我也没法把老太太的几样东西寻回来。”

    顾云锦想,贾妇人知道她猜到了蒋慕渊头上,定然会告诉小公爷一声的。

    蒋慕渊没有否认,也不说什么“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而是直接问道:“还少一个玉扳指?”

    “是,”顾云锦捏紧了收在袖口里的手指,略一沉吟,还是问了出来,“小公爷前回到过侍郎府?我听说您和杨昔豫相熟。”

    听风正从巷口往里走,刚巧听见这一句,心说,顾姑娘直呼名字,而不是什么表兄,可见关系疏离,与杨昔豫在书社里表现出来的全然不同。

    蒋慕渊弯了弯唇,忽然笑了:“只是认识而已,回京空闲,就赴宴了,算不上熟悉。”

    闻言,顾云锦放心不少,她还真怕杨昔豫靠着小公爷平步青云,那真是让人极不爽快的。

    既然蒋慕渊跟杨昔豫不熟,那她就能正大光明地编故事了。

    顾云锦往前进了半步,低声道:“杨昔豫有个玉扳指,我怀疑就是那一个。”

    微风穿堂过,明明只靠近了半步,姑娘家身上若有似无的胭脂香,突然就明朗了几分,萦绕在鼻息之间。

    淡淡的,清爽的,像是枝头将开未开的花骨朵。

    蒋慕渊微微低头,猛然想起上次就在此处,程晋之手下的人投鼠忌器没掀开的帷帽,如今就在离他不过半臂之处,他只要抬一抬手就能掀去。

    若是掀开了,顾云锦会是什么反应?

    生气?愕然?不解?

    蒋慕渊不清楚,他只是背着手,并没有动作。

    “玉质普通的那一枚?”蒋慕渊眸色深深,沉吟道,“我看过一次,内侧有两道细痕。”

    “当真?”顾云锦惊喜,她正愁不知道那玉扳指的特征,蒋慕渊这一句话,真真是瞌睡时递上来的枕头。

    简短的两个字,语调上扬,透着俏皮和欢喜,只听声音,就能想象说话人此刻的神情。

    定然是眼中有光芒的。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皆是这般,让人能随着心情愉悦。

    蒋慕渊笑容越发深了:“若他还没换,就是今天他带着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