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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头小鬼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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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好不容易又要迷迷糊糊睡去的时候,一阵越来越清晰的哭声又把我唤醒。凄凄呖呖的哭泣,轻轻的传来,仿佛是在犹犹豫豫地向我的房子靠近。

    我拉亮了电灯,哭声消失了。疑惑不解的出去看看,四周一片寂静,漆黑的大幕里,只有我这儿的一点光亮。

    回屋关了灯,刚合上眼睛,哭泣声又传响起来!而且是在慢慢地变大了,似乎已靠近了我的屋子。不久,便传来怯生生的问话声:“好心的先生!能把你的针线借给我用一下吗?”

    几声叫过之后,我清楚的分辨出:这是一个很小的,也就是六七岁大的男孩声音吧?于是大着胆子问:“孩子!你是在叫我吗?”

    带着哽咽的声音:“是的。伯伯!把你的针线借我给用一下,行吗?”哀求的说。

    我想起了聊斋里的故事,何不索性就装个胆大的。于是拉亮了电灯,找出了针线。打开门,门外却什么也没有。就把针线放在了门旁的石头上,回来继续睡觉了。

    迷迷糊糊中,稚嫩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好心的伯伯!针线我用好了,还给你放这里了。谢谢你!”

    听着稚嫩,胆怯的声音,一丝同情从心底涌起,淹没了紧张,不由关心的说:“别客气!进来坐坐好吗?”

    “不了!我就在你家墙边背风的地方蹲着就行了。天一亮,我还是要躲到谷里去的。”依然是怯生生的说。

    这样的声音,唤起了我的同情心,不由的说:“进来吧!外面多冷呀?”

    我起身开门,很想看看他的模样。

    一个似有若无的小黑影站在门旁不远处,畏畏缩缩的说:“你站在门口我就能进去了。”

    我在他后面把门关好,才说:“你坐吧!”

    便去拉灯,想看清他的模样。

    他连忙说:“别亮灯。你睡觉吧!我在你家屋里,暖暖和和的呆着就好了。谢谢伯伯的好心!”

    我心里不禁暗笑:这才真是哄人的鬼话!有个鬼呆在跟前,谁还能睡得着觉?便哄着他说:“那好,我就躺被窝里和你唠嗑好吗?”

    他答道:“好!只要你不开电灯就行。”

    我想起来了:鬼火见不得灯亮啊!忙说:“好好!”又指着桌上的剃须刀“这个灯行吗?”

    他点着小脑袋:“这个灯我不怕!”

    借着幽幽的一点绿光,我看见的是:一个三尺多高,非常瘦弱的孩子。一件很长的家织布长褂子,只能看到大小的补丁,变不出颜色。头顶被砸开了,用针线胡乱的缝着。左边脸糊满了血迹,一直淋满了半个褂子。裤子膝盖上有两个破洞,趿拉的破鞋,大脚趾伸在外面。他坐在那里,好像还在瑟瑟的抖着。

    我的心里不由的一酸,急忙穿衣起来。倒了杯热水,放在他的面前,问他:“你很冷吗!”

    他说:“这会好多了。”

    我不由关心的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他说:“今天过小年,城里离老家远的人,都找人少的地方烧钱给家里的亲人。可是,多数人的亲人,都不可能及时的赶到,便都被我们这些野鬼给分抢了。你看到了吗?上半夜,奔城里去的路上,挤满了去找钱的野鬼。”

    我不解的问:“你们去找钱了,该高兴呀!怎么反倒哭了?”

    他又忍不住啜泣起来:“他们不讲理,硬抢。把我的破头又挤破了,好疼呀!”

    我的心里一沉:“哦!怎么回事?”

    他哽哽咽咽的说:“进了城,大家就都散开了。我知道抢不过他们,就一个人自个找去了。找啊!找啊!终于看到了一个阿姨领着一个小妹妹,拎着一点钱走向一颗树下,我就跟了过去。她拎的钱少,没有大鬼看得上,一直就我一个跟着。可是还没等烧哪,那个阿姨就哭了,小女孩也跟着妈妈一起哭:原来是女孩的爸爸在外面遭车祸死了。

    钱烧好了,女孩的爸爸也没能出现。可是她们哭得太伤心了,我不好意思当着她们的面把钱抢走,想等她们走了再拿。”说到这他不禁又啜泣起来,哭了一会才接着说“可是还没等到她们走哪,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就来了一帮大鬼,扑上来就抢。把我裹在里面摔了好几个跟头,把我这破头都摔开来了,好疼啊!几个恶鬼把钱抢得到处乱飞,抢的干干净净后才扬长而去。剩下我和她们娘俩一起哭------那些该死的恶鬼!”

    我的脑海里第一次出现这样凄惨的人、鬼齐哭的场景。当时,大概连空气都悲哀的颤抖了吧。不禁劝他说:“别难过了!别说这些死鬼了,就是有些穿着打扮的,人模狗样的人,做的事还不是和这些坏鬼一样!唉,你的头是怎么破的呀?”

    他平淡的说:“我爸拿锄头砸的。”

    我惊讶的说:“你爸砸的?怎么可能!”

    他小心的说:“伯伯!是真的。我没说谎!那天,我爸把我妈背回家,哭了一会又背出去挖坑埋了。后来就叫哥哥和我,一起跟他到一个大屋子人家门口。他叫出一个人来吵了几句,就一锄头把我砸死了。后来,就有人把我抱到这谷里扔了。”

    我听得心里直冒寒气,便把话岔开:“今天,你找到钱没有?”

    他失望的说:“没有!我想找点钱,买一双鞋。可是,这么多年了就是找不到!”

    我想:“这是毫无疑问的事。人世上有些人,不是仍然在光天化日里,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廉耻的,*裸的巧取豪夺吗?这些人一旦做了野鬼,还不变本加厉?这个病弱的小鬼,在这样鬼的世界里活的该有多难,还用他自己说吗!”

    天亮后,我就去了新镇。在店里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顺便要了两叠阴币,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老板搭讪起来。我把话引到父亲亲手砸死小儿子的事上,老板听的一脸的茫然。我想他是真不知道了,不由的一阵失望!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提这事做什么?”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见到了那个小鬼,只好掩饰着的说:“听人提到这事,细问,那人就不知道了。好奇罢了!”

    老人打了个咳声:“虽然时间过去很久了,不过那可是真事!这是那些当事人行事都已经丧心病狂了,才有了这样听来就让人窝心,感到耻辱的事。哪想再提它,还是让它随着时间一起去了吧。这可是我们人类的耻辱呀!”

    我忙恳求道:“老人家!这也有警世的作用呀!讲给我听听吧?”

    老人犹豫了一会,还是经不住大家的催促,讲出了这样的一个故事:“好久以前,东庄来了一家四口逃荒的。他们租种了地主马武良家的土地。两个男孩大的十岁多一点,小的七八岁吧。别看孩子都这么大了,那个媳妇的模样还是不错。红颜祸水呀,马家的少爷眼馋人家的模样,竟趁人家男的不在,光天化日的在田里,当着人面把人家给强暴了。

    等男的回来找马家理论,又遭到了马家的仗势欺压。那个媳妇羞愧难当,便一根绳子吊死了!

    那个男人无声的埋了妻子后,竟然把两个孩子领到马家的门口,对着马家人说:“今天我一家四口的性命就都给你们了!”

    说完,一锄头就把小儿子砸死了。

    大儿子已经懂事了,吓的掉头就跑。那个男人举着锄头在后面追------

    后来被邻里们拦住。那个孩子逃脱了性命,也就再没回来过,也没人再见到过他!”

    听完这个故事,大家都神情黯然。我的心里被堵得无法言明的难受!难怪这里的人都不愿再提,这件失去了人性的往事;老者把它当成人类的耻辱了!

    晚上,小鬼来的时候,我当面把阴币烧了。小鬼乐的一蹦多高,开心的说:“谢谢伯伯!我终于有钱了,我能买新衣服了。”

    我在心里暗暗祈祷:“但愿所有被无辜摧残的幼小心灵,都能够得到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