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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曲犹在,如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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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月国与天狼部落的交界处正上演着一场有史以来最大的战争,以月慕寒为首的镜月大军势如破竹,一举攻破了天狼部落的坚硬防守线,开始进军天狼部落。

    俊朗的男子挺直身躯骑坐在战马上,身形犹如苍松一般迎着寒风不为所动。这里乃是东北平原,一望无际的荒草枯原上寒风肆虐,大雪纷飞。两人分别站立在两侧,手中各自握着一副巨大的布帛,这乃是一张两国边境十六城的精细地图。月慕寒的目光已经落在这张布帛上许久,始终没有移动过。直到大雪落了满身,几乎要将他塑成一个雪人的时候,他终于动了。

    有力的手臂抬起,伸手指在地图上的一个位置,对身旁的几位将军说道:“大军分为三队,从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前行,最后在这里会合,形成夹击之势,让他们有来无回。”

    几人用心的听着月慕寒的话,看完他所指出的几条线路后,皆是脸色一变:“将军,这里乃是天狼部落重军驻守的重城,从这里穿越恐怕……”那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若是军队在那里遭到了伏击,很容易就会全军覆没。月慕寒眼神凌厉,看着那人指出的一座城池,地图上赫然用红色标注着‘古罗城’三个字。

    古罗城之所以是天狼族重兵镇守的城池,乃是因为那里有着一座天下最大的兵器铸造场。

    国力并不富足的天狼族能够在各国争斗中存活到现在,其中大部分的倚仗就是他们拥有各国都没有的上等兵器,他们的士兵配备比镜月和东南好了不止寸许,每一次打仗,双方的人数总会差距甚大,这些上好的兵器在其中占据了极大优势。想到这里,月慕寒唇角微勾,布满风霜的脸颊上闪烁着一丝冷笑。

    “如果我们将古罗城拿下,你们说天狼族会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长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月慕寒,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拿下古罗城,恐怕比扫荡整个天狼族还要难。天下皆知,天狼族三分之一的兵力都驻守在古罗城,多年来与镜月的争斗不论多么惨烈,也从未调动过这里的兵力,足见他们对这座城池的重视程度。

    可是月慕寒就站在天狼族的边境线上,轻飘飘的一句‘拿下古罗城’,怎能不让人吃惊。

    男子的脸庞比往日又坚毅了几分,深幽的目光缓缓抬起,从飘忽的大雪中看向古罗城的方向,那双锐利的眸子里有的只是坚定。

    难,不代表做不到。

    做别人做不到之事,战别人不敢战,这才是镜月的修罗将军月慕寒。

    宿醉了两日的雪歌终于在一阵悠扬的琴声中醒了过来。刚刚欲起身,雪歌就伸手扶住了自己的脑袋,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都没有力气。她一动,端着一盆热水刚刚走进内室的青宝急忙放下东西跑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将雪歌扶了起来,一脸忧色的问道:“公主,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出所料,雪歌果然一醉酒就会发烧,整整昏迷了两天,就连一些汤药都喝不下去,可把青宝吓得不轻。

    靠坐着软枕坐了好一会儿,雪歌才彻底清醒了过来,除了有些头疼无力之外,其他都还好。琴声忽高忽低,时而轻快,时而舒缓,雪歌不由得的惊奇:“怎么会有琴声?”

    “容王在院中弹琴呢。啊……我忘记告诉他你醒了,我这就去跟他说一声。”青宝一惊一乍的娇俏模样惹得雪歌哭笑不得,听了她的话更是有些云里雾里,她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不然怎么会听不懂她的话。

    容琛怎么会在外面?

    想着便就问出了这句话,只见青宝的脸色由白变青,然后再变成紫,最后又变成雪白,指手画脚了好一会儿,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主要是她实在是不会撒谎,可是眼下见雪歌完全忘记了那些晚上发生的事情,她就不想再提起。

    “不过一夜的时间,青宝你怎么说话就变得吞吞吐吐的?”她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晚。

    “没、没什么,公主你只是喝醉了酒,引起高烧,昏睡了两日,容王是东南皇帝指定接待你的人,自然担忧你的身体,所以前来瞧瞧。公主一直没有醒过来,容王就在外面等着,许是无聊了,才弹弹琴解闷的。”听过青宝的解释,雪歌这才点点头,心中有些哀怨,别人喝酒就是高兴的事儿,怎么自己喝酒就变成了这样。

    沉浸在自己思维中的雪歌没有注意到青宝说这话时完全不敢看她,就连双手也不停的绞着自己的衣袖。见雪歌信了自己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去端来药碗,盛了一勺递到雪歌的唇边:“公主先把药喝了吧。”

    “我自己来。”雪歌笑笑,伸手接过药碗,很快就将一碗药尽数喝了下去,也因为这些药而苦的皱起了眉头。青宝及时的将一粒甜果放进她的口中,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扶我出去见见容王。我昏迷两日,他怕是担心了。”雪歌略微有些自责,自己前来东南是签订盟约的,正事还没谈,自己就先生了一场病,还是因为喝酒引起的,这事着实令她懊恼不已。

    青宝一怔,条件反射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会担心?”

    今日不知怎地,雪歌脑子没有彻底清醒,就连青宝的脑子也转动的慢了。雪歌疑惑的盯着她,青宝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若是雪歌在这里出了事,那么首当其冲承担责任的就是容王。

    可是就算是这个原因,那也不该担心成那个程度吧?

    只要一想要那天夜里一向淡然的容王见雪歌昏迷不醒所露出的焦急神色,青宝就觉得甚是奇怪。明明大夫已经说了她身体没有大碍,只要昏睡一段时间自会醒过来,容王却还是不肯离开,几乎时刻在这里守着。青宝简直想不通,他一个堂堂东南国的容王,双方怎么说也是敌对关系,都想要在对方身上谋求最大的利益,怎么这么担忧自家公主?

    一个大男人在公主的闺房中也不成体统,青宝不得已将他请了出去,后者只派了人向皇帝回禀,自己却不离开,就在紫竹园中的客房里住了下来。

    换了身衣裳,雪歌在青宝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出了房间,几乎是一眼就看到紫竹林中的亭子里坐着一人,白衣翩翩,清贵荣华。只是一瞬,雪歌的视线就凝固在那道白色之上。

    那是一片冰天雪地,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施施然挡在自己身前,一双眸子宁静得如一汪清泉,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脸色恬淡,目光扫过白衣少年落在远处的雪山上:“我叫雪歌。千里冰雪莫忘歌,万里山河绘成墨。”

    记忆突然涌进脑海,雪歌已经记不清那个少年的模样,只是记得那双眼眸,低垂着看自己,柔和,平静,无波。

    用力的摇了摇头,将自己的神思拉了回来。容琛完全沉浸在琴的世界中,琴声就如他人,让人觉得孤寂。不知为何,雪歌的心中泛起一股怪异的想法,面前的容王,莫不是就是当年那个少年?随后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清风吹拂,紫竹摇曳,绣鞋踩在地面的枯叶上发出低低的声响,但就是这一声,立即打断了动听的琴音。修长的双手在琴弦上一按,琴音顿时终止,容琛侧目去看,瞧见雪歌一张有些苍白的脸庞,双眸一闪,忧虑之色顿时消失不见,淡淡道:“公主醒了?”

    “为容王添麻烦了。”雪歌这歉意是发自内心的。

    容琛站起身来,青宝将雪歌扶到亭中坐下。只听得容琛道:“容琛大意了,不知公主不能饮酒……”

    “容王何必自责,这事是雪歌自己的责任。”雪歌打断了容琛的话,顿了顿才道:“方才听闻容王的琴声,这才转醒过来,说来还要感谢容王呢。”

    说到最后,雪歌自己就笑了起来。她的确是听到这琴声才醒过来的,本以为是梦中的场景,却不想,真有人在紫竹林中弹琴。

    若是拿刀,雪歌还会懂得几分,但是这音律嘛,却是一窍不通。

    “公主若是喜欢,容琛为公主再弹奏一曲。”

    “好啊。”

    两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刚才说话的时候,虽然还是像以前一样保持着特定的距离,但是语气却完全不一样,仿佛一对知己好友的交谈。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只有青宝听出了容琛那句话里的‘再弹奏一曲’所包含的意思。

    琴声伴随着清风悠然飘荡,雪歌静坐一旁,微闭了双眸静静的聆听。指骨分明的双手灵活的变幻,每一根琴弦的触碰都运用自如,仿佛这支曲已经弹奏了千百遍,不用思考就能将它轻抚出来。

    许久许久,整个紫竹林中再没有其他的声音,只有那如梦如幻,带人进入另一片天地的优美琴音。

    那是雪歌第一次听容琛弹琴,很久之后她问起那支曲的名字,容琛深邃的双眸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曲犹在,入梦中。”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不懂音律的雪歌,一生中却独独偏爱这首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