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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暮色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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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店门,只见一堆人呼呼啦啦地围成一圈,在堂屋后的院子中央看解石。

    解石架上摆着一块不输于云映岚那块大小的毛料,同样在毛料边缘开了一个窗口,露出莹莹的翠肉,与云映岚不同的是,这块翠肉的部分很完整,没有任何的绺裂,只是水头稍差了些,应该是冰糯种。

    人群的最中央,紧挨着解石机旁,并肩站立着一对锦衣男女。苏青荷只觉得他二人的面容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直到女子娇滴滴地喊“陵郞”时,苏青荷才恍然大悟,这俩人不就是和她乘坐同一辆到兖州城的马车,坐在她旁边的那对苦命鸳鸯么。

    此时解石已接近尾声,随着解石师傅倒完最后一舀解玉砂,那块毛料被彻底分作两半。

    切面处白花花的一片,乃是最常见的明料垮法:靠皮绿。

    前一秒还有说有笑的男女,这一秒便大惊失色,女子当即哭喊着扑到毛料上,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被唤作陵郞的男子震在原地,嘴里只重复地喃喃道“不可能”。

    苏青荷皱起眉头,扯了扯殷守的袖子:“别看了,走罢。”

    殷守原巴望着能切涨,趁机再买下一块明料,眼见着上好的明料赌垮,瞬间也没了兴致,摇头道:“如今想碰见一块称心的好翡翠,怎么就那么难呢。”

    二人走出玉石店,女人的哭喊声渐渐听不清晰,苏青荷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沉重。韩修白赌垮,云映岚赌垮,她都没有过这样的情绪。

    那块靠皮绿的价钱恐怕和云映岚买的石料价钱不相上下,这应该是那对私奔情人全部的家当了吧,就这么付之一炬,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兖州城生活。

    自己若没有异能,会不会也和他们一样呢?苏青荷在心底摇摇头,若没有异能,她恐怕就不会去赌石了,至少不会将全部的家底赌在一块石头上。

    记得前世时,她听一位前辈说过,在赌石界想要一路走下去,且记住两个字:“莫贪。”

    干赌石这行,还是心态决定命运。

    想通其中关节后,苏青荷调整好心态,和殷守继续挨家扫荡着玉石店。

    苏青荷怕殷守发现异常,只得把每块毛料在手里仔细把玩一番才放下,装模作样地品鉴莽带松花。

    由此一来,效率十分低下,整整一下午,才逛了五六家玉石店。当然也不是全无收获,苏青荷的怀中多了三块带编号的木牌,分别是一小块芙蓉种和两大块豆青种的翡翠毛料。

    苏青荷没做当场解开那么打眼的事,只是付完钱,将毛料暂时寄放在了玉石店,只要在后日之前去取回便可。

    现在手中有了闲钱,苏青荷琢磨着得空就去置办个宅子,客栈人来人往的,老住那儿也不是个事,况且她买下的毛料放在客栈也太不安全,虽然从外表看只是普普通通的原石,可她自己心里清楚那外壳下是货真价实的翡翠,随便丢了一块,她会心疼死。

    苏青荷打定主意,哪怕是别人闲置下来的二手宅院,有个地方落脚便好。

    殷守见她垂着头走路,半天也不出声,随口问道:“在想什么?”

    “我想最近去置办个宅子,常住在客栈实在太不方便,殷公子可有门路?”苏青荷斟酌着回问。

    古代的房屋买卖并不像现在有着正规的渠道,人脉、金钱缺一不可。苏青荷原本也没抱多大的期望,毕竟殷守不是兖州人,没想到他闻言轻笑一声,竟是允诺了下来。

    “我在这兖州城还有些朋友,明日我便帮你去打听,应该能在回京之前帮你处理好。“

    “那真是太感谢了!”苏青荷喜出望外,连连道谢,后又思索了下道,“不需要太大,只有我和阿弟两个人住。”

    殷守点头,两人并肩走着,此时薄暮残霞,玉石一条街上的人群并没有那么拥挤了,三两成行,有人欢喜,有人颓丧,

    夕阳将俩人身后的影子拉得很长,红彤彤的日头悬在楼宇之间,像刚剥开的鸭蛋黄儿,看着让人很有食欲。

    苏青荷这才想起来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肚子有些抗议地小声叫起来。

    “除了你阿弟,你就没有别的亲人了吗?”殷守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苏青荷心沉了沉,饥饿感一霎那消失不见,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空落落的。

    她摇摇头:“没有了。”

    过了好一会,殷守顿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她:“古家兄妹邀你去梁州你不愿,那京城呢?”

    见她微微一笑,张口似要拒绝,殷守又慌忙地补充了一句:“我那玉石店刚开,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你要是去了,便也不用费心这宅子的事了,我亦会帮你打点好。”

    苏青荷沉吟了下,还是拒绝了:“我实在没有离开兖州的打算,以后若有机会,我会去看看京城的。”

    殷守眼中闪过失望之色,没有再勉强,只合着苏青荷的脚步慢吞吞地走着,像是在暗自思索什么。

    穿过玉石街的门头,碰巧遇见了古意兄妹,看着他俩疲惫无力的神色,想来收获也不大,于是相约明日辰时在此碰面,继续看石。

    苏青荷其实想要独自行动,但又想不出合适的缘由拒绝,且刚托了殷守帮忙,只笑着应了。

    倒没见韩修白和云映岚,几人也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

    与古家兄妹和殷守告别后,苏青荷回到了和丰客栈。在掌柜那续交了一日的房钱后,苏青荷回到房内,只见小包子无比认真地在临字帖。

    案几上摞起一小打写满字的宣纸,最上面一张墨迹还未干。苏青荷拿起小包子正在对照着下笔的那张字帖,凑近一看,竟然是一封家书。

    纸上的字体是曲直方圆的行楷,清雅秀致,一撇一捺尽是风骨。下笔洒落,如水流云,但几处收笔露锋,显出写字的人有些不耐烦的心境。

    纸上的内容都是琐碎的小事,但用词十分言简意赅,读起来没有半点人情味儿,像是在一板一眼地汇报行程和工作。

    小包子抬头望来,眼眸透着欣喜:“阿姐,你回来了。”

    “你一整天都在客栈临字?”苏青荷问。

    小包子乖觉地点头。

    “这封家书你是从哪儿得的?”

    小包子眼神移到那封书信上:“是前天帮阿姐解围的那位哥哥给我的。那位哥哥说只借我临一天,这书信还要寄回家中,说是黄昏来取,可他到现在还没有来。”

    是那个长着娃娃脸的青衣少年,他们不是已经退房离开了吗?怎么又回到了客栈?

    不知为何,苏青荷看到那张字时,脑海中浮现的并不是那位少年,而是那位墨发玄衣的清冷男子,他和这字一样,孤洁清凛,透着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气韵。

    “字临得很不错,休息一会罢,别累坏了眼。等会吃过饭,阿姐带你去街上逛逛。”言罢,苏青荷把案台上的笔墨都收拾好,然后拿着笔墨砚台和那封家书找到了掌柜处,将笔墨还给了掌柜,顺便问了那玄衣男子的房间。

    “那公子性格真是怪,明明腿脚不便,还非要住那三楼的上房,呶,天字壹号房就是了。”

    掌柜显然对那公子印象很深刻,低头拨着算盘,眼皮也未抬地对苏青荷说道。

    ***

    和丰客栈三楼,天字壹号。

    苏青荷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响,都没敢伸手去敲门。

    几次抬起手来,都在快触碰到门框时,受惊般地迅速缩了回去。

    苏青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正在她抓耳挠腮之时,那紧闭的房门陡然间嘎吱一声被打开。

    苏青荷心脏突地一跳,没来得及看清那身影,下意识慌张地背过身去,只闻一个隽秀而低沉、冰冷不带有任何感情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