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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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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萝拉走过大草坪直奔宅邸正门的时候,见着右侧围栏里正在侍弄花草的温蒂夫人。香气很淡,碧翠欲滴的繁密枝叶间,串串米粒般大小的黄花泛出娇嫩精细的色泽,看上去非常清新。

    “早安,夫人。”奥萝拉顿了顿停下脚步,颇为谦恭得打了个招呼。

    温蒂夫人仔细检查着花穗,这些米兰是她种下的,也是她自己在料理,听到声音才转头看了眼,没有任何惊讶的模样,显然是早就知道她要回来——或许还知道她因为什么被叫回来。

    “早安。”她站起身笑笑,也回以一句。一身深蓝色长裙,没有饰物,简单却大气,她的美貌沉积着岁月,却能驾驭任何颜色,任时光也不忍带走她如活水般的温柔与明媚。

    最早的时候,奥萝拉确实是讨厌她的,或许是源于同性之间本能的排斥。而且这个女人对于希瑞尔毫不掩饰的爱慕,也同样叫奥萝拉看不顺眼。倒不是说情敌般的仇视,也不是说对公爵阁下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被这个男人注视得久了,难免就有一种想永远站在他视野中的妄想,身边陡然加入一个人,还是曾单方面予他情感上纠葛的,就算还什么都没做,都让人有一种被抢夺走东西的愤岔。

    可慢慢得,却不得不为温蒂夫人的人格魅力所敬佩、敬仰。这个浑身是故事的女人,像是谜般带着神秘色彩,一举一动都没法叫人产生亵渎之感。那份永恒不变的爱慕之心叫她一直如少女般浪漫自由,但这就仿佛世界上所有最动人的情感一样,温柔得很,温柔到甚至没有给任何人带来威胁。

    奥萝拉告别温蒂夫人,匆匆跑上楼,站在希瑞尔的书房门前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才控制住心跳缓缓扣了下虚掩的门。

    出乎意料,不是奈登来给她来开门,而是一声淡淡的熟悉的:“进来。”

    奥萝拉很顺从得推门进去,没有见到管家的人影。屋里很亮堂,上午的安静又热烈的阳光透过没有拉上帘子的大落地窗洒了一地,连颜色略显深沉严谨的英式家具都压不住那股暖意,唯一有些突兀的,是阳光与阴影交界的地方搁着一把椅子,椅座上倒扣一本看了大本的书,显然是才放下没多久——奥萝拉偷偷瞄了个书名,然后汗颜得发现那竟是马克思与恩格斯合写的——而希瑞尔就侧对着她,站在书桌边上,在移到手边的笔记本电脑上按下了几个键。

    在忙?奥萝拉的第一反应是要不要回避一下,身体已经比思想快了一步,慢吞吞但还是坚定得踱到他身边,轻声细语:“早安,阁下。”

    希瑞尔应了声,视线挪开,顺手就把电脑推回了书桌正中间。桌上东西很少,这边只有个细长的水晶瓶,里面放着捧玫瑰,除了一朵黑色玫瑰是蜡制的假花,其余都是花园里新盛开的花卉。对面是两堆硬皮书,看上去都是有些年头的,以及一叠厚厚的信纸,镇纸的是一个插着羽毛笔的黑墨水瓶,非常老式的书写装备。

    “坐。”希瑞尔指着对面靠墙的一把椅子。

    奥萝拉颇有些战战兢兢得去坐了。

    这时奈登推门进来,手上还带着个放着茶具的托盘,奥萝拉才知道方才他去了哪里。

    接过管家先生递的茶,奥萝拉的心提得越高了,然后就见着奈登绕到书桌后面,在书架前的柜子上抽出一个文件夹袋子,递给了自己。

    奥萝拉连忙放下茶,再次站起来接过。略带迟疑得望了望正注视她的希瑞尔,心头一凛,抿着唇拆开了资料袋。

    温蒂曾经问过希瑞尔,您究竟想看到一个怎样的奥萝拉?

    如果成年礼的宴会之前,她还会以“您的女孩”这种略带调侃式的口吻来评价这个不是学生的学生,那么这些时候一幕幕措手不及的画面慢慢看过来,倒也转变了原先以为的观点。公爵阁下不是在以一个长辈式的身份与态度看待奥萝拉,他把她当成了一个必须解决的命题。

    温蒂以自己的阅历与经验,敏锐得发现到这一点,他教导她,培养她,看护她,却不愿意介入她的生命——或许连奥萝拉本人都看不出来。

    “我不知道。”当时希瑞尔只是这样说。但是温蒂已经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所期望她到达的模样。她认识他这么久,自然也知道公爵是何种性格,然后明白,或许从一开始,他已经给奥萝拉定好了未来的塑模,无论奥萝拉选择什么道路,最后也只会达到他所想她成就的模样。这是个固执到极点却从来不承认自己固执的男人,或许是连这种固执的情绪都太淡,才叫他自己也不知道。

    温蒂能觉察到,因为她已经默默注视了他那么多年。

    她已经过了爱慕繁华的年纪,永远不可能完成的恋情过早耗光了她对于那个叫所有人欣羡的世界的热情,不然她也不可能那么早便退出人们的视野。

    接到邀请来到艾萨克,其实是她一生最快活的时光了,哪怕退隐在此远离所有人的视线她都甘愿,因为再没有比现在能更接近他的存在。注视他所注视的,思考他所思考的,叫每一天都值得期待。而作为奥萝拉的引导者,其实她的任务才完成了一半,因为某些出乎意料的事故,仅仅只是将奥萝拉带入了人们的视野,却不曾引导她如何展开正常的交际,不过温蒂想,她很快就会需要自己了。

    ——在这之前,奥萝拉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等到看完那文件袋里的资料,她通红的脸色才慢慢转为苍白,猛然站起来略带仓惶得望着希瑞尔,紧紧抓着纸页的手还在发抖。

    书房里现在只剩下她与他两个,希瑞尔坐在屋子中央,因为阳光有偏移,椅子的角度也变换过了,身侧还出现了一张小茶几,这会儿他悠闲得一手勾着茶杯的把手,一手扣着腿上那本时不时翻过一页的书籍。

    自己引以为傲的,在别人眼中或许是笑话。奥萝拉憋屈得心肺都胀痛了。她不知道因为这个人的是希瑞尔而伤神,还是夏莱而抑郁。

    这段时间来,她与夏莱相处得很好,或者是说将他的价值得到了充分的利用。既巩固了因为王储事件增加的曝光率,又借助各种途径打入了马德里上流社会,老凯恩留下的人脉很是为她开了方便之门,而在那些宴会、拍卖会、慈善交易会以及马场、高尔夫球场中结识的新朋友,也同样为她站足脚跟起了很大的作用。

    或许所有的沾沾自喜只是当局者迷,仅一份资料就叫她被批判到体无完肤。奥萝拉手上,现在掌握的是夏莱·科菲所有履历或者可以说是档案,还有很多……或许不是通过那么正规的手段获取的第一资料。里面甚至有极为完整的通讯记录,详细到语气以及停顿!

    就算不是因为内容,奥萝拉也已经惊出一身冷汗。在这个通讯如此迅捷发达的时代,可是在以前她就发现,不管是父亲,还是希瑞尔,他们用手机的次数永远少得可怜,除却座机外,宁可使用老式的加密电报传送资料,也不会没事摆弄手机——她甚至一度怀疑父亲或许根本不会用手机!原来,就因为移动通讯是这样容易泄密的一个渠道。

    奥萝拉盯着那记录的某些字眼,哪怕是死死咬紧牙关,牙齿也在打着寒颤。

    那个与表弟对话的少年,就记录看来丝毫不像经常出现在她面前的傻到可怜的家伙。这个人当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简单。温和老道的行事作风,却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叫你不得不接受的手腕,能为科菲那样的大家族当成继承人培养的,怎么可能是个普通人!

    而且那些话语,口口声声说着希望自己再傻一点、被利用也不要紧之类的话,活像个很有理智的大情圣,当然对于奥萝拉来说,不是感动,而是难堪。

    极度的难堪。

    面对希瑞尔太长时间了,几乎叫她对这个世界所有男人都本能得看低,夏莱一直以来在她面前的姿态又放得很低,简直助长了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气焰。谁曾想呢,她自以为是得揣着演技利用别人,却连人家从头到尾戴着假面都看不穿!

    她在做着那些自以为得意的事时,其余人是不是就在鄙视嘲讽这么个跳梁小丑?

    愤怒,自嘲,却又无可奈何。再回顾起之前来,更是恨不得划道地缝钻进去再不出来。

    难堪。难堪。难堪。

    奥萝拉的手抖了好片刻才慢慢平复下来。复杂的心情叫她完全不敢面对希瑞尔,但公爵一直背对着她看书一言不发,仿佛他所要做的就是让她看看这资料一样。

    “……我知道怎么做了。”最后她把资料装回袋子,紧握在手里闷闷得说出口。

    希瑞尔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道:“周末温蒂会带你出去,记得回来。”

    “我知道了。”明白自己在温蒂夫人那里还有的学,奥萝拉带着资料袋走了,“阁下,再会。”

    脚步稍微有些停滞,打击有点大?

    希瑞尔注视她离开,停顿了一下,发觉盯着书也看不进去,发了会呆,直起身,又随手把书倒扣在椅子上,推门出去。

    沿着走廊绕进大厅,一路走到阳台。阳光铺天盖地照下来,眼睛都一时不能接受这光线。他眯着眼低下头,园圃中的温蒂夫人正好抬起头,视线交汇。

    她笑起来。

    “罗密欧,您的星星刚走。”

    希瑞尔盯了她半晌,忽然道:“她气坏了。”

    “但这不是您想看到的么。”温蒂夫人直起身——她身侧盛放的七里香的味道甚至有传达到他身边——温柔而甜蜜得说,“她还看不到的,您一眼就看透了。在您吩咐收集这些资料监控那个小男孩的一举一动时,不是正预料到这个时候了么。”

    没有任何嘲讽,她就是很认真得在描述一个事实。

    说的很对。女孩子总是有任性的权利的,而且奥萝拉还是一个非常骄傲的女孩,失败都不及欺骗来得可恨,而这回,更是欺骗到接近愚弄了——就算夏莱本身没有这个意思,她都会这样以为的。对于希瑞尔来说,也就相当于一个结果,夏莱·科菲,即将彻底没戏了。

    “是的。”希瑞尔笑起来,“这可真是件高兴的事。”

    他不笑时已经完美无匹,当他笑时,眉眼生动,更无人可以抵挡这样一笑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