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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0章 张睢阳齿,颜常山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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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有关“黄掴副将到底是如何到场”,那是林阡和陈旭要去头疼的问题,对于薛清越而言并不重要;甚至那人姓甚名谁都不必去计较,重要的是,只此一人,到绝境中就能化作黄掴、仆散安贞等十八(谐)路诸侯的全体化身,对薛清越给予“打破隔阂、同仇敌忾”的决心和勇气:

    “城上的听着,安贞、阿鲁答,还有众多原本互相敌对、彼此陌生、各有想法的将军、大人,全都早就受不了林阡了!!那战鬼,是真心瞧不起大金,存心不给咱们痛快一刀,非要猫玩老鼠一般反复拿捏!是可忍孰不可忍!此诚国家危急存亡之秋,但凡有一丝血性,都该让那战鬼死于猖狂而不是坐以待毙!盗寇们欺到头上拉屎撒尿,一致对外是唯一抗争之道,无精打采作甚,你们,到底干是不干?!”

    桓端点头,也随之声嘶力竭:“日前,宗浩大人虽在河南小胜,但对于此地的精锐而言,已属于外围老弱。那些老弱也曾都是精锐,奈何却全遭林阡废了武功,不能再战,倘山东全境都落入匪手,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此城破,莒县破,即国破!!”

    薛清越本就被那老将打动,听得这话,更是感触:说起废武功,天火岛何尝不是如此!林阡那战鬼,表面仁慈并不嗜血,可他哪里知道,这做法是对我们武者最大的羞辱!失去武功,生不如死!

    “黄掴、安贞、执中、承晖、胥鼎……全都已与花帽军冰释前嫌,所以才会托我来救桓端……然而要对付匪军还差最后一口气;薛清越,你兵马最多,就靠你点头,接下来如何据守,我军听凭差遣!”“去年襄阳,宋军以一比三十之差,守襄阳三月之久。莒县虽不及襄阳耐久战,女真铁骑却远胜南蛮。我就不信,山东军若是勠力同心,还容人各有志的红袄寨嚣张?!”

    “十八(谐)路诸侯”的口舌,与纥石烈桓端的陈词,激得城头不少原还惺忪的金军重新打起精神。他们,也着实受不了内斗了,全都愿意同心协力、抵挡外敌、哪怕力战而亡!

    这些话,既给了薛清越台阶顺坡而下,也委实是大势所趋、他和麾下将士都心甘情愿给桓端打开城门——既然他们几派都已合并,我们自当顺应天时:“汝等先去休整,郝定此贼,我来应对。”

    “大人厚恩,当结草衔环以报!”桓端转危为安,入城时如是感谢。薛清越这一决定对大金恩同再造,也令曹王府欠夔王府一个人情。

    “王爷,对不住了……虽然明知道殿臣会来,但我军怕等不起这一晚上的时间。”薛清越违令时的一丝愧疚,瞬然被如火如荼的军心裹挟而消逝。他欣喜,死气沉沉的麾下们,忽然间又活过来了。

    山东这地方,两年前发生过不少“以弱胜强”,宋盟也不止一次濒死翻身,曾连夜加高寨墙,曾发动妇孺造箭,曾因敌于箭,曾暗送盐粮,总算绝境等来外援……现成的教材,照搬还不会?

    垂死之际金军陡然用尽全力挣扎,如同困兽脱笼,狠狠反咬了乘胜而来的郝定一大口,羽檄飞驰,闻讯后林阡与杨宋贤匆忙调援。

          

    突如其来的绝地反击,金军竟出乎意料地众志成城,以必死之心势要将莒县守得固若金汤。

    黄掴这段赋闲的日子里俨然没少读宋人的书,引经据典对守城将士们进行精神滋养:“传说几百年前安史之乱,睢阳守将张巡誓死守城,每战大呼眦裂,血流齿牙皆碎,最终尸体上齿不过三颗——何以吞齿?但为直抒吞贼之气!黄掴不才,先吞为敬,以此明志!”

    “读过书就是不一样。腹有诗书气自华。”远望金军,城池高固,军容整肃,严阵以待。纵使林阡亲领万千兵马,也只能保郝定无碍而不得再率军近前一步。

    “主公……认真的吗?”陈旭都听不出……林阡这是在夸黄掴吗?

    阵线的迅速前推猛然一滞,这不是个好兆头,因为,战局并没有添一个人!却脱胎换骨,焕然一新。相当于,对手既没换也换了,从木炭变成了金刚石。

    “是啊,夸他。终究我漏算的是他。”林阡叹了口气,停止攻坚,安营扎寨。若不改换策略,死磕则无谓牺牲太多,莒县还不一定拿得下,当务之急,一不能让金军星火燎原、二需防曹王趁热复燃。

    “‘温水煮杀’之计功亏一篑,金军果然一个都不能小觑。”陈旭点头,好事多磨。

          

    当初在沂蒙,夔王卫王输太快,但十八(谐)路诸侯还在,金帝极有可能恼羞成怒愈发不放过曹王,

    所以当时林阡的温水煮杀之计,纵然可灭十八(谐)路诸侯,却容易便宜曹王和夔王之一,计谋并不完美。上策一劳永逸,中策却是曹王和夔王很可能有一个获利,非此即彼。

    而那一战的结局是,夔王暗藏天火岛高手,借助林阡最忌惮曹王的心思上了位。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

    前几日在青潍,夔王卫王和十八(谐)路诸侯都输光,金帝经历过性命之忧开始怀念曹王,恰好救他的郭阿邻对曹王心向往之,

    这时候,林阡的温水煮杀之计旨在让大金人心涣散,并且,像这般慢慢打,既可防曹王复燃,又能阻夔王觉悟。一举三得,没有中策只有上策。

    故技重施?不,堪称加强版!曹王和夔王不再是非此即彼,而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不齐心,再藏十个八个天火岛高手,能奈林阡何?!因此,莒县初战,盟军每支兵马都如入无人之境并不稀奇,因为林阡本来就是先胜而后求战;可以说林阡一点都无所谓类似于范殿臣的新岛民驾到。

    两次计谋的唯一相同点只是谨防曹王获利,而正是为了应对曹王府战狼四人可能引起的变数,林阡在自己和宋贤麾下各预留了一支轻骑,灵活机动,应变调援堪称闪电之速。甚至,由于丘处机全真教就在附近传教,林阡还谨防桓端麾下的水土不服是刻意演戏示弱……

    没想到那些全部都是干扰信息吗,和韩侂胄之流一样,花了林阡的心思却隔靴搔痒,谁又会想到,金军会以黄掴、桓端、薛清越为纽带,自救!内部重排,摇身一变,起死回生,欣欣向荣!

    “只要各怀鬼胎就掀不起浪”?然而……还是被黄掴切中肯綮、釜底抽薪、掀起浪来。

    前驱狼,后吞虎,黄鼠狼却脱颖而出。这个狗苟蝇营的宵小,竟也在全民等待英雄的那一刻,化身为龙。

          

    “金军全都不是省油的灯。前次沂蒙漏算天火岛,青潍好不容易打探足,莒县又忽略了急递铺。”落远空也到林阡身边,坦言失误。黄掴在策谋和情报方面都被宋盟顾此失彼——

    此战金军曾危在旦夕,只等一个多面胶,代各怀鬼胎的群雄,说出整个大金都想说而没脸也没胆更没机会说的心里话。黄掴,身为十八(谐)路诸侯之一,是再好不过的凝合剂,纥石烈桓端暗地里俨然早就和他串谋好了,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光有他们还不够啊,还需要夔王府天火岛的那个人有粘性、且有分量。

    所以黄掴的副将是使出浑身解数地跑到桓端身边,一起、拼了命地来投薛清越!偌大一个天火岛,大半都是被夔王洗脑的死士,只有完颜江河、薛清越寥寥几个有名有姓的并非被圈养长大,而是壮志未酬、被迫飘零海外的报国之士,而当中,江河等人因受夔王之恩而死心塌地、感性往往胜过理性;有且仅有薛清越一个,会成为黄掴救国的突破口。

    黄掴看人确实准,这一点楚风月曾深有体会。

    “然而,黄掴副将到底如何到场?”林阡当然蹊跷,虽有小觑,可惊鲵也不是完全没盯黄掴,怎么那副将就能在眼皮底下失联了然后又从地底下冒出来?

    还没问完他自己忽然彻悟,和陈旭对视时一同脸色大变:“完颜永琏的……”

    迷宫阵!

    泰安有,沂蒙有,青潍没有,胶西没有,可莒县……又有了!

    “哎,若柏军师在,不至于让主公有此遗憾。”陈旭难免伤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林阡微微一怔,按按他的肩,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陈军师不必在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是金、宋、李全、天火岛一起来战,最差也不过就是个胶着而已。

    纠缠成乱麻的局面,那就快刀斩了吧。

    他知道,此刻金军的最后一块地盘,就像当年定西的宋盟,浓缩的全是精华,战狼、高风雷等高手,必会恰到好处地出现。

    不出意外,天亮后的莒县将会成为金宋高手角逐的又一个比武场,鉴于密州会猎有经验,对方采取的多半是北斗七星阵容——虽然前次武斗惨败,金军也不改默认:“七”这个数字是集结合阵克制林阡的最优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