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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娘的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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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易帮着宝金抬水进卧房,这破陶盆真重,等他哪天有银子了就买两个轻|薄的大铜盆,把这破陶盆扔出去种菜,往里面施肥浇大粪。

    宝金刷刷刷扭干布巾子递给旺富,她动作有些急躁,左颊溅了两滴水珠也没发现,“大哥,快点,快点……”旺富依言迅速擦了两把,然后规规矩矩坐好等宝金动作。

    宝金甩掉鞋子迫不急待爬上去拿篦子给旺富梳头,赵易有些好笑,想起教宝金如何用篦子时,她看着他手指上炸裂的血点直打冷噤,脸僵得不行的小模样,后来上手倒是快。

    她梳得仔仔细细,比赵易还要认真,旺富头上早让她拾掇干净了,仍是配合她没完没了的梳,估计她也是摁上瘾了。

    当初赵易悄悄拿旺富娘的衣服换了二十多个鸡蛋,两捧黍米和这把篦子,那些衣服他不敢全卖,旺富发现了是要发疯。

    也是怪了,脚踝给人生生踩错位也没掉一滴眼泪,赵易这厢贼眉鼠眼瞅着放置衣物的高角柜想法还未成形,旺富立马急哭,又要和他干架。稍体面的衣服早被旺富娘一包袱带走,留下的也卖不了几个钱只能就近换鸡蛋吃,旺富还当宝贝似的,蠢得没边儿。

    不过,谁让旺富不会数数呢。他偷着卖了四条高腰襦裙,一条交领褙子,旺富都吃了好几顿煮鸡蛋也没反应过来,嘟嚷着说见鬼,怎么他去捡就一个没有,宝金听后先了然地瞅二哥再睃一眼大哥状况外的表情,继续吃着鸡蛋不说话。

    赵易心里则不淡定了,会有才见鬼了,他们家四只母鸡早被邵家那只威武雄雄的大公鸡拐进鸡窝,在邵家吃喝拉撒安身立命了,十多天不回窝。

    怎么就非去了邵家呢,邵家可不是好相与的,等那懒货老爹回来解决怕是不成,这都过了两个月,约摸是死在外面了,最好是死在外面。或者让旺富悄悄把他们家鸡给偷回来,本来就是赵家的鸡,给邵家逮住他们也有的理由说。

    赵易觉得可行,一开始没注意这碴,等发现他家有四只母鸡,他还做贼似的拿东西换别人家鸡蛋吃,跟败家爷们儿背着婆娘偷偷摸摸拿家里精贵东西换几两黄汤喝有异曲同工之妙,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他当即琢磨上了晚上怎么支使旺富把鸡偷回来,然后旺富就瘸着腿回来了两人还顺便撸袖干上了,这伤起码得养一个月才能好,一个月啊混蛋那得多少鸡蛋。赵易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为几个鸡蛋急上的一天。

    “缸里水还有没?洗衣裳先用缸里的水,等过两天我脚好了会把缸打满,你别去河边。”等赵易拖着陶盆出去倒水,旺富与宝金说话。

    宝金将旺富的落发绞缠在指间,掉在草席上的也一并拈起来,“贵银说你的脚等过了小暑才能下地。”

    “他又不是给人治病的大夫,说的做不了准,你别听他糊弄,我听你劝才让他折腾这只脚,你当我真信他啊,天天穷捣腾不嫌事多,最近他性子愈发大了,衣服要日日换洗,把我裤子都洗薄了,水煮开也是白水,家里又没茶叶,还废柴禾。他从那回吃太多撑得吐出来后,就没以前机灵了……”

    赵易尽量让自己脸上无一丝表情,心中则是咆哮,“吃太多撑得吐?你怎么不说我吃太多撑到死呢?”那些理由他明明都解释过,怎么二人差别这么大,果然傻子一根筋啊,脑筋不拧弯,认准的事不回头,同理,对别人生出喜恶后再难改观。

    这个大哥自小被他爹捶,且他爹也没个顾忌,小孩脑袋也是能上手捶的?竟是给捶傻了,又比那天生傻的要强几分,总之脑子不太好使。

    他爹打孩子跟毒瘾发作似的,骇死人,倒茶时水撒了几滴,关门时声音太响,他都能闷声不响地上来给你一拳两脚。原主记忆最深的一次,有回旺富挟菜时没夹稳几根萝卜丝掉地上,他爹突然就给他脑门一捶,旺富连人带碗砸地上嘴里含着半口饭动都不敢动,不明白咋又被捶了,连哭都不敢哭的表情。似是屋里一下全黑了什么都看不见,被迫只能看到他爹凶狠狰狞的表情,和渐渐逼近的拳头。

    原主竟然清晰记得旺富当时的眼神,除了害怕,还有其它一些他尚看不明白的东西,只知黑沉沉的有点慎人,像个死的。

    见把碗摔了,他爹直接就上脚,踩得旺富跟个老鼠似的吱吱叫,他娘那天也不知发的什么疯,吃饱后如往常慢条斯理放下碗抹了嘴,扑上去抱住旺富,他爹只得停手,他娘就嚎“没天理啊,丧天良啊你偷着给下|贱|胚子送肉送鸡蛋,我儿子掉你一筷子菜怎么了,大黑驴|子日|出来的没脸东西,半夜还摸上门给人舔|脚,怎么?你没把人舔|舒服,那贱|妇下回是不是不让你舔了,你就把气往我儿子身上撒,旺富啊,你可是娘的命啊,你要是被打死了娘可怎么活,赵青河,你这腌臜泼才,哪里腥|臊你往哪里钻,臭王八东西。旺富啊,娘的旺富啊……”

    搂住旺富一通心肝宝|贝肉的叫唤,原主赵贵银当时还嫉妒,娘可是从来只抱他的。

    和村里寡妇勾|搭成|奸这种事被妻子当面戳破,还把他偷香说成是给人舔|脚,赵青河气啊恼啊,简直要去跳河。

    旺富被他爹踩得尿了一裤子,跟发了洪水似的,他娘裙摆也沾上了,等他爹被气走,他娘就拎着她的命,她心肝宝|贝肉的脚脖子拖到院子里,嫌动手掐他脏手,让旺富站太阳底下不许动晒干裤子为止,嘴里也没歇“我前世造孽才生出你这种脏鬼,底下没把门儿是不是,下回你再尿试试,你试试,看我不把那玩意儿一针针缝你肚子里去,让你怎么尿的怎么吞回去。”

    旺富怕极臊极,身体紧紧缩着,衣服像撑在薄纸片上,一对肩胛骨看着异常突出。

    原主见旺富晒得两脚打晃全身湿透快能榨油了,立马乐了,蹲在不远处拿土块扔他,旺富敢躲,原主立刻朝他娘告状嚷嚷。

    那之后,莫名其妙的,旺富看他娘的眼神中有了一星亮光,被捶的时候不再像个死的,下意识就用那种乞求又脏兮兮的眼神瞄他娘,哪知那破天荒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后来他被捶得如何死去活来,也引不来他娘抱着他心肝宝|贝肉的唤。

    吃太多已经没以前机灵的赵易最恨原主贪嘴导致他穿来的这桩事实,他将陶盆底部擦净倒扣在床上,提起旺富的右脚扔于其上,动作有些粗鲁,旺富顿时全身发抖小脸煞白,好不容易咽下差点破口而出的呻||吟。

    宝金有些急了,“贵银……”觑了一眼贵银脸色,宝金又闭上嘴,停下梳头的动作,有些慌张无措。

    赵易拿出刚刚刷洗干净的夜壶放在炕边,狠狠指着旺富“脚不许放下来!”

    旺富本来想给赵易一脚的,听了这话,又把腿放下来,“我偏是要放!”

    “今天还要不要吃东西,你是想宝金跟着你一起挨饿?”

    一根筋也是有消化系统的,怕饿,怕饿狠了拿树皮充饥肚子因此久涨不消的那股难受。但最怕的,是妹妹弟弟跟着他挨饿,刚刚宝金说了他按贵银的话照做,晚上两人可以吃饱肚子,旺富不甘不愿把脚放回去,眼里仍燃着好战的小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