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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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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陆忠回来,玉兰把白天发生的事跟陆忠一五一十的说完,陆忠皱眉不说话。

    玉兰道:“今天生产完,吴大夫说要静养切忌生气。婆母抱孙心切,一急躁起来你是知道的,我娘也是担心婆母见着孙子闹腾出事来,才拦着她不让进的。”

    玉兰瞅了一眼陆忠,温言道:“我原想着等小庚稳健了,挑个暖和天,让你抱过去让公爹和婆母见见。”

    陆忠展眉道:“等出了月子再说吧,我会去跟爹娘说的。我娘的脾气你也知道,难为你了。”

    玉兰抿嘴一笑,低声道:“你对我好就行。”

    陆忠脸一红,“你好好歇着,我去隔壁屋了,让岳母过来陪你,晚上孩子哭闹也有个照应。”

    玉兰点头,陆忠急急的出门去。

    小庚邻近满月,陆寿增把陆忠叫去,给了十两银子,让陆忠风光办一次。

    陆忠推拒道:“爹,一个满月酒哪用得了十两银子,给二弟娶个媳妇都够了。”

    “给你你就拿着,废什么话?咱陆家的孙子,难道还要王家人来办?”

    “那也用不了十两银子啊,就是些家常小菜,客人也不多。”

    “什么家常小菜,满月酒有满月酒的规矩,你拿去准备着,自有用到的时候!”

    陆忠仍然不收,“爹,我空闲时候有去城里帮工,这些年攒的钱足够了,你老光靠田地的收成,银钱来的不容易,还有二弟和小妹的亲事也需要用钱,我不能再要你的钱了。”

    陆寿增一脸不高兴,好像那锭银子多讨人嫌一样,骨碌碌的从桌子一端甩过来。

    陆忠知道他爹的心病,笑道:“爹,你放心,我不会让老丈人掏一个钱的,我保证!要是银钱不够,一定找你要。”

    陆寿增脸色缓和多了,拉着陆忠又安排起请客事宜来。

    满月当天,王家人送来了丰厚的月礼,连城里的陆老太也稍来一个长命锁。

    陆寿增和陆婆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孙子,好几次陆婆子想去东院瞧瞧,被陆寿增阻止了,理由是:陆婆子嘴不过脑,怕闹腾起来惊吓到孙子。

    此时,陆寿增心思复杂坐席上喝闷酒。

    陆婆子一心都在孙子身上。

    当玉兰抱着孙子给众亲戚看时,陆婆子就跟炸毛的母鸡一样,跟在玉兰身边,谁要是伸手想摸她孙子的脸蛋,她马上就伸手格挡,弄得好些亲戚面子挂不住,都尴尬的笑着,伸手也不是,缩手也不是。

    好不容等到亲戚看完孙子,陆婆子笑眯眯的伸手要玉兰把孙子给她抱,奈何孙子认生,陆婆子一碰他就使劲哭,陆婆子不顾孙子哭,硬生生的夺过去抱着怀里,变戏法一般掏出一对银手镯,笑眯眯的要给小孙子戴上。

    孩子哭得更大声了。

    “你是聋的?没听见小庚在哭?”陆寿增吼道。

    陆婆子才依依不舍的把孙子还给玉兰,玉兰赶紧抱到一旁哄着。

    陆婆子嘀咕道:“好好的孙子,教出这么个娇气样,连嫡亲的祖母都不认了!”

    “小乙小时候我也抱过,一逗就笑。”陆婆子黑着脸坐在席上,孙子抱不着,也没人搭理她,她心里憋着火,换着往常早爆发了,可今非昔比,王家众男人时不时对她抛来一个敌意满满的眼神,搞的她一会儿一个冷颤。

    陆婆子最后忍不住了,黑着脸离席,回到西院摔烂几个碗盆,又到猪圈抽了一回猪,骂了一通牛,心火才小下来。

    满月礼后,王婆子回了王家坝。

    家里三个孩子,玉兰一个人忙不过来,陆忠就没去城里做活了。

    地里的庄稼也长高了不少,除草施肥也需要人手。陆忠每天上午在地忙活,下午在家帮着做家务。

    陆忠要是剁猪草,小乙和小丁就在一旁帮忙递猪草,陆忠要是打扫圈舍,小乙和小丁就在一旁手拿小棍儿训斥小猪小鸡,陆忠要是喂驴,小乙和小丁就躲得远远的,害怕被驴蹄子踢着。

    玉兰抱着小庚站在一旁看着,笑语晏晏的模样,看起来幸福极了。

    刘芳芳见玉兰苦尽甘来,人生也圆满了,猜想这出连续剧一样的梦也该完结了吧。

    正想着呢,见陆婆子火急火燎的出了西边院门。

    刘芳芳闲的无聊,赶紧跟上。

    原来是陆婆子操心陆勇的亲事,陆勇都十八了,亲事还没有眉目,难怪陆婆子最近一副便秘模样。

    话说陆婆子揣了些银钱,急冲冲的去找村里有名的张媒婆,絮絮叨叨的把儿媳的标准说了一通,归纳到一起就是:模样要好,身段要好,不怕吃苦,勤劳肯干,年岁不要小于十四,太小了不懂事,不要超过十八,太大了心眼多不听使唤,十六最好。女方家聘礼要的少,最重要的是,家中兄弟要少!陆婆子也是被王家人吓着了,给二儿子找媳妇,一定要找娘家兄弟少的。

    张媒婆听完陆婆子的要求,把到手的银钱还给陆婆子,笑眯眯的说道:“银钱谁不爱啊!可惜这赚不到的钱,揣几天还是要还回去的,与其这样,不如开始就不收!”

    陆婆子一脸不爽,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嫌钱少?还是嫌我儿?”

    张媒婆纵使笑脸迎人的功力再好,听见陆婆子的话也黑下脸来,不爽道:“你这是在给儿子找媳妇?你这是宫里的皇上选娘娘啊!我张媒婆虽然做的是牵线搭桥拉红线的事,但我也不能瞎牵线啊,为了一点银钱,就把我多年的好名声给毁了,多值不值当!”

    陆婆子黑脸道:“行,下溪村这么大又不止你一个媒婆,我不信掏了银钱,还没有推磨的鬼!”

    张媒婆气的把陆婆子赶出门,骂道:“见你的鬼去吧!也不看自己是什么名声,要求还这么多!你儿子要是打一辈子光棍,都是你害的!”

    陆婆子好久都没敞开来骂过了,如今棋逢对手也来了劲,站在张媒婆院外,叉腰对骂起来。

    正值闲适,下溪村的男人们大多去了一夫城找活干,女人们闲在家里照顾孩子操持家务,大多数时间还是凑一堆儿倒闲话。

    一听到哪儿有热闹看,都呼朋引伴的凑去过,当然,过后交流总结也必不可少。

    这不,有耳朵好使的,听见张媒婆家附近有吵架声,都拿着绣活三五成群的聚了过来。

    陆婆子和张媒婆棋逢对手正骂的欢,不知不觉间周围聚满了看热闹的村妇懒汉。

    张媒婆功力更深,盛怒中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迁怒于人。

    陆婆子就差些修为了,听围观的村妇有对她指指咄咄窃窃私语的,顿时转移目标,对着围观村妇一阵痛骂。

    这些村妇可不是省油的灯,要说打嘴仗谁也不输谁。

    陆婆子本意旨在跟张媒婆这样的人物打嘴仗,奈何太具嘲讽属性,很快聚集了满满的仇恨,被一群村妇指着骂。

    陆婆子体力有限,骂累了索性坐到地上,准备上演打滚儿的戏码。

    有人提醒道:“到处都是猫屎狗屎,你也不嫌埋汰!”

    陆婆子气的不行,终是一拳难敌四腿,一嘴难战群妇,骂骂咧咧的挤出人群,回家了。

    当晚,又被陆寿增骂道:“你还不知道悔改吗?你当初不是这样的德行啊!如今怎么成了这副泼样,陆勇不小了,陆莲眼看着也要说婆家了,你就不能给孩子们积点德,少出去丢人?”

    陆婆子委屈道:“我还不是为了我的儿,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她这样的缺德玩意儿欺人太甚,不给说媒就算了,还咒我的儿打一辈子光棍!你说,我能轻饶了她?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她好过!”

    陆寿增气的抚胸,骂道:“你说的还有理了,张媒婆就是吃说媒这碗饭的,怎会把到手的银钱往外推,定是你管不住嘴,说了不该说的话!”

    于是,陆婆子把张媒婆说媒的事跟复述了一遍,陆寿增气的把桌上的杯盏掀到地上,骂道:“你都办的啥事!有你这样的?咱家陆勇年纪不小了,你当他是贴了金身的菩萨?摆出去都抢着要!”

    陆婆子不服还想争执两句,被陆寿增狠狠的瞪了一眼。

    半饷,陆寿增才郑重道:“陆勇和陆莲的婚事你不用管了!你把你那张嘴管好就行!”

    陆寿增说的容易,真正到他操持陆勇的亲事时,才知道有多难。

    张媒婆跟陆婆子吵过架的,陆寿增唯有另找媒人,好说歹说,一位姓秦的媒婆才应下。

    等了一两月都没音讯,陆寿增又提着礼上门去询问。

    秦媒婆道:“实话说了吧,你家婆子的名声实在是太差,门当户对的人家到咱们村一打听,都歇了心思。”

    陆寿增赔笑道:“我家陆勇你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的人品外貌你也清楚,就劳烦你多操心了!”说完,把手里的礼盒递上前。

    秦媒婆叹道:“哎,你别怪我说话直,陆勇是个好小伙,奈何摊上那么个娘。”

    “咱们村多的是磋磨儿媳的婆母,为何偏偏你家婆子成了人人口中的恶人,就怪她不会做事,儿媳又不是不能生,不过生两胎女儿就那样糟践,如今好了,你儿媳生了儿子,她这不是自打自脸吗?”

    陆寿增想反驳,竟无处可驳。

    秦媒婆道:“如今那些心疼女儿的人家,都不愿把女儿嫁过来,倒是有几个年轻寡妇不挑……”

    秦媒婆还没说完,陆寿增就反对道:“不行,寡妇不行!”

    秦媒婆干笑几声,道:“那我再找找,有消息了再说。”

    陆寿增也只有点头的份,沮丧着脸回家。

    陆寿增盼秦媒婆的回音,盼的花儿都谢了两季。

    终于,等到秦媒婆笑眯眯的上门了。

    带来的消息是:上溪村的王老三,他家姑娘今年正十六,模样好人勤劳,各方面都和陆勇般配。

    陆寿增心里欢喜,陆勇都二十了,耽误不得,有合适的忙不迭的点头同意。

    秦媒婆笑道:“听我把话说完,上溪村跟咱们就是山上山下的距离,王老三家穷,家中三个孩子,姑娘为大,下面还有两个儿子,家里就几亩薄地,一年没几个产出,这不,聘礼就要的高了!”

    “要多少?”

    “五十两!”秦媒婆说道。

    “五十两?王老三这是卖女儿呢?咱们下溪村中等人家,聘礼十两就很好了,他家竟然要五十两?”陆寿增一听吓着了,五十两可不是个小数!

    这时,躲在门后偷听的陆婆子也急红了眼,跳出来嚷道:“黑他那心肺的,要五十两,眼珠子都掉钱眼里去了,黑了他的心肺,我陆家可不找这样的人做亲家!”

    陆寿增和秦媒婆都被猛然跳出来的陆婆子吓了一跳,秦媒婆脸色变了,冷冷道:“同不同意是你家的事,要多少聘礼是姑娘家的事,这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当媒婆的可管不着,好了,话我已经带到了,愿不愿意你们看着办!”秦媒婆起身要告辞。

    陆寿增赶忙挽留,又转头大声呵斥,把陆婆子赶到屋里去。

    秦媒婆又坐下来,对陆寿增说道:“陆勇也不小了,歪瓜裂枣的姑娘你家也看不上,这两年,我磨破了嘴皮也没给他说上个中意的姑娘,这次这个聘礼是多点,但王老三家姑娘人不错,你们要是觉得可以,就想想办法,凑凑钱,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陆寿增忙不迭的点头,对秦媒婆说好话道:“这聘礼能不能再少点啊,五十两太多了,我家一时半会也凑不齐!”

    秦媒婆道:“王老三家穷,还有两个儿子等着成亲呢,就等着嫁姑娘的聘礼,说白了,就是卖姑娘给儿子成亲,这样的人家,你见的还少吗?这钱不会少的!”

    陆寿增道:“劳烦你再帮着寻摸寻摸,年龄大一点无妨!”

    “哎!寡妇你家又看不上,算了,我再寻摸吧。我当了几十年媒婆,你家的事算是最耗神的,我要不是担心金字招牌砸你这儿,我都懒得再管!”秦媒婆不乐意的起身。

    陆寿增赔笑把秦媒婆送出门,转身,见陆婆子走过来想问他详情。

    陆寿增心下不爽,对着陆婆子劈头盖脸一通骂,骂完气消了,才把王老三家的情况说了一遍。

    陆婆子哭道:“五十两啊,咱们才二十两的积蓄,想着给勇儿娶亲也足够了,谁想到我儿的姻缘竟这么难!我可怜的儿,被那偏心眼的月老忘了吗?二十了还没娶亲,村里跟他同龄的小子,孩子都满地爬了!”

    陆寿增也叹气,“等等再看吧!莲儿也不小了,有合适的就赶早把她嫁出去,兴许能凑点银子!”

    陆婆子也没办法,只得点头,整日里为陆勇的事烦心,不再爬墙去骚扰东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