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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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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筱悠微垂了头, 乌黑的青丝垂在她的身侧,看上去清雅好看,她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崭新的鞋垫, 用针线一针一针的走过去, 针脚细密平整, 鱼跃龙门的图样越来越清晰逼真。

    绮画几个因为很少见到楚筱悠动针线,还从来都不知楚筱悠的针线会这样好, 香草忍不住赞叹:“小姐这功夫, 比家里的绣娘还不差。”

    绮画嗔怪的看了一眼香草:“你到不会说话了,家里的绣娘哪里能和小姐比,他们是日日做这些的, 小姐不过高兴了玩一玩而已。”

    香草不好意思的捂住了嘴:“小姐别生我的气!”

    楚筱悠笑着道:“我到不生气, 不过叫刘妈妈知道, 怕是又要叫你做针线了。”

    大家都笑起来, 有个尖刻的声音道:“好几日没回来看看, 没想到大家过的这样自在。”

    绮画转头去看,见个挽着头发的妇人,擦着厚厚的脂粉,穿着半就不新的衣裳站在那里, 她半响没反应过来是谁, 等那人走近了,向着楚筱悠行礼, 众人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珊瑚!

    她怎么忽然就打扮成了这样?

    楚筱悠淡漠的看了一眼对面的珊瑚, 瞧着她挽起的头发,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恶心,她垂了眼照旧做着自己的针线,珊瑚脸上的假笑就有些挂不住,绮画几个看出楚筱悠不待见珊瑚,两个人上去抓住珊瑚的手,就把她带出了院子。

    珊瑚冷冷的笑着看着绮画:“咱们好歹也做了好几年的姐妹,见了面就这么不给情面?”

    绮画道被她这样子给气笑了:“姐妹?你但凡有一点顾念姐妹情谊,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有些事只是不说而已,但心里却清楚的很。

    珊瑚沉默了片刻,一转脸又用帕子开始沾眼泪:“你不知道我这心里有多难受,钥匙能有回头路,我一定回小姐身边来。”

    从前看着多干净伶俐的一个人,忽然就变的这样尖刻又惹人厌恶起来,连装腔作势也这么敷衍,绮画打断了她:“你这打扮,是跟了谁?”

    珊瑚又变了脸立刻就骄傲起来:“没想到你们这边消息这样闭塞,我如今跟了罗公子,做了他的人了,等他将来中了状元,做了大官,我就是状元爷的人。”

    从前的时候她们还曾一起说宁做穷□□不做富人妾,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了这样,这个张牙舞爪耀武扬威的人,和从前的珊瑚判若两人。

    环境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绮画不想多做评价,等她说完了话就道:“你也看的出,你伤了小姐的心,以后还是不要过来了,免得叫我为难。”

    绮画说完了话就要转身走,珊瑚一把抓住了绮画:“你怎么这就走?手上有没有多余的钱,可不可以借我一些?”

    她一脸的热切,也丝毫不为自己在向人借钱而觉得有什么不妥。

    珊瑚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就变化这样大?绮画虽然心里有几分不忍,但却分的清轻重,再说,珊瑚会到今日,也都是她自己选择的路,绮画推开了珊瑚的手,淡淡的道了一声别,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

    珊瑚站在那里忽的就满脸怨愤,转身离开。

    走到园子里的亭子边上,瞧见罗秀逸和秦佳人和秦佳怡以及好几个丫头在说话,她就站在了那里听着,想听听罗秀逸到底在说什么。

    罗秀逸穿着半旧的衣裳,头上更没有什么发饰,因为生意亏本的厉害,尤其是她做的楚筱悠的那些头花,现在完全没有人买,还影响的原本的生意也越来越差,但家里的开销又节缩不了太多,所以她只能自己受委屈。

    原先只是半就不新,并不影响什么,但现在这衣裳洗的发白,上面的绣花都模糊起来,看上去就显出了几分寒酸,但她似乎浑然不觉,照旧是自信大方的样子,不徐不疾的说话:“真是叫人没想到,说是送给我珊瑚,叫她来服侍我,结果还什么都没做,转眼就爬上来我哥哥的床,叫我哥哥狠狠的说了我一顿,说是他不过喝了几口酒,睡了个觉,就叫这丫头做了这事,传出去叫别人怎么看他?”

    秦佳怡愤慨的道:“这关姐姐什么事?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一样的叫人恶心!”

    秦佳人也难免连连摇头,她因为进宫参选,身价倍涨,说话做事到越比先前更稳重了,不过微微叹息一声,却也没说什么,后面的丫头窃窃私语,不外乎议论几句楚筱悠主仆多么叫人意外这样的话,罗秀逸心里的怨气才多少解了一些。

    楚筱悠害惨了她!若是一切顺利,她现在本不会这么拮据!

    珊瑚气的人都发抖起来,枉她从前觉得罗秀逸是个最善良最心好的一个人,现在看却是最歹毒最阴冷的,根本,根本不能和楚筱悠相比!她心里的悔恨不过一闪而过,就走了出去,大家都看见了她,却并没有因为在她身后议论她说她坏话而有什么惭愧的神情,反而都是一副鄙夷的神情,珊瑚紧紧握住双手,微笑着向所有人请安,又向着罗秀逸道:“早起就不见小姐人影,公子说叫小姐给我做几身衣裳,打几件首饰,我说就不必了,可公子不行,说不能亏待了我,所以我来同小姐说一声,做或者不做全凭小姐一句话。”

    她这样一说,就把罗秀逸刚才说的什么珊瑚是自己爬上来罗云飞的床,罗云飞非常生气这句话给推翻了。

    可罗秀逸向来段数高,也不是别人随便这样一句就能打败她的,她轻蔑的笑了笑,根本就没有回答珊瑚,就好像珊瑚是在自说自话,而她根本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

    珊瑚没有占了什么上风,心里又气,又知道在待下去没有什么好结果,所以就告了退。

    那些跟在旁边看的丫头,看看珊瑚的模样和身段,心里又觉得珊瑚说的也未必不是真的。

    罗秀逸淡淡的拨弄着手里的茶碗。

    楚筱悠给楚靖瑜的鞋垫基本上已经做好了,进考场因为也不能带别的什么东西,她不过亲自去在外面帮着买了考试要带进考场的装笔墨纸砚的篮子,又亲自备了上等的笔墨把东西叫人送去了香山上,又把子骞叫了下来,当面祝嘱咐。

    “吃穿用度都要你来操心,千万不要叫有心的人钻了空子,什么都要细心的全部检查过去,也要嘱咐我哥哥好好休息,不要受累。”

    子骞一面听,一面用纸笔都记下来。

    到把楚筱悠逗笑了,她打趣子骞:“这也不必用笔记下的。”

    子骞有些不好意思:“奴才是习惯了,什么都要记下来。”

    这也不是个坏习惯。

    楚筱悠叫刘妈妈给了子骞十两银子:“这是我自己赚的钱,赏给你用的,你若服侍的好,还有更多的银子赏给你。”

    子骞涨红了脸,连连摆手,怎么也不肯要,叫刘妈妈抓住手,硬塞到了袖子里,又笑着道:“你这孩子,主子给的东西你就拿着,哪里还有不要的道理。”

    子骞这才接了,又谢了恩。

    楚筱悠就叫他赶紧回了香山。

    香草从外面进来,说起这几日府里下人之间流传的消息:“前几日还听着有人说珊瑚是爬上了表公子的床,又有人说小姐的坏话,这几日忽然就变了,大家都说,珊瑚和小甜一样可怜,当初的小甜就是被表公子欺负了,现在珊瑚也是迫不得已,说表公子表里不一。”

    这叫楚筱悠很惊讶,放下了手里的针线,会是谁在背地里帮她?

    刘妈妈有些厌恶的道:“这个珊瑚,就是走了也不叫人省心。”

    楚筱悠也没有想到珊瑚会做了罗云飞的通房,但只要一想起罗云飞的肮脏和龌龊,她就觉得恶心,没谁比她更清楚罗云飞收了珊瑚的用心,她瞥眼看向了外面渐黄的树叶,秋天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宫里公布初选的结果,秦佳人进了复选。

    整个侯府好像过年一样,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何颖才刚刚去了没多久,这府上的人就很快将她遗忘了,好像从来没有过什么悲伤的事情发生一样,楚筱悠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片鲜黄的银杏树叶,像一把小扇子一样的树叶上是清晰有质感的脉络,她把叶子夹在书本里,又捡了好几片,她忽然记起来母亲还在的时候也总喜欢捡这些树叶,夹在书本里,等到冬雪纷飞的时候,就和她坐在屋子里把这些树叶翻出来,好像是书里掉出了一个秋季,都能嗅到秋天金色的气息。

    她竟然好久都没有想起她的母亲了。

    楼夫人在游廊里站定,看着银杏树下的楚筱悠,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这身形这举止,竟然和当年的秦小姐一模一样,真不愧是母女!

    楚筱悠转身就看见了楼夫人,也看见了楼夫人眼里那种深入骨髓的厌恶,楚筱悠微微怔了怔,却扬起一个笑脸走了过去,秋日的光芒也柔软下来,落在楚筱悠身上看上去金灿灿的美好,她向楼夫人行了礼,楼夫人就淡淡的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楚筱悠也跟了上去。

    因为秦佳人要入复选,秦家的女眷们一高兴就要在后花园里捶丸,这一会楼夫人肯定也是要往后面去。

    但楚筱悠走到了老太太的院门口就在没有向前,而是走了进去,楼夫人向前走了几步,又转头向后看了一眼,问夏生道:“老太太去不去?”

    “老太太说是不大舒服,就不去了。”

    楼夫人垂了眼,转身继续向前,不去也好,到也能高高兴兴的玩一回。

    楚筱悠并没有去,而是陪着老太太一起剥了些花生瓜子,坐在太阳底下慢慢的吃了一会,又和丫头们玩叶子牌,老太太渐渐的也开怀起来。

    楚筱悠知道老太太为什么不高兴,为了前程而推出一个弱女子,只能说明家族正在败落。

    “没有什么常胜将军,也没有什么几百年来不衰败的世家大族,起起落落分分合合是人间常态,您说是不是?”

    老太太有些吃惊的看着这个才十岁的小姑娘,完全没有料到她会懂又会说出这样的大智慧的大道理,更意外的是,这个外孙女竟然看懂了她的心思,而那些人,却完全不懂。

    老太太叹息着把楚筱悠搂在了怀里:“你若是个孙子,或者秦家还有些救。”

    楚筱悠不想说这些,她拉着老太太道:“您才刚赢了些钱,难道现在就打算不玩了?那我可不依!”

    大家都笑起来,老太太也来了兴致。

    听说楼夫人都下场玩了好几把捶丸,秦侯府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昏黄的烛光下,珊瑚攀着罗云飞□□的上身,低低的倾诉:“奴婢说了不要衣裳首饰,公子偏说要给奴婢做,结果奴婢去给小姐说,还被小姐当众骂了一顿,说奴婢是不知廉耻爬上了公子的床。”她说着嘤嘤的哭起来,无限的委屈。

    也才几天而已,她就学会了在这个时候告状了。

    罗云飞果然是向着珊瑚的,虽然她嘴上没有明说,而是淡淡的道:“别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