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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断琴惊梦(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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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度门一过,台前台后两个世界。

    “南幽可会紧张?”他笑着望着她,眼神里带着些安抚。

    她却是摇摇头。

    这出戏他们已经对唱百遍,哪里一合,哪里一转,哪里缠绵……了然于心。

    每一次对戏,她都格外认真,她将自己带入那虞姬,他是她的霸王,他是她的天。

    “走吧。”

    他牵着她过了那虎度门,台下坐满了听客,有些是一直捧他场子的人,从曾经的梨园,到现在的名艺楼。

    有些是他不曾识得的,那些人眼中闪烁着看热闹的光芒。

    约摸是来看笑话的吧。谁人不知,他魏青衣……嗓子已毁,此生不能再唱。

    萧将军仍旧坐在正中间,好整以暇,与那些人一样,端着茶盏,睨视着他。

    就连他身边的副官也是如此。

    曾经那些客气喊着他“魏老板”的人,如今还有几人是真心的?

    他看着身旁的南幽,心里稍微有了些安定。

    这世间,唯有她真心对他,从开始,到现在。

    只有她,陪着他走过那段寒冷的日子。

    他拉着她来到台中,她定定的看着他,似乎是完成一种仪式,他们静静地看着对方,直到他唱出第一段词。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一个回头,一个准身,一把剑,刎于乌江边。

    她突然就哭了。

    纵使她只是“南幽”的替代品,她却真的为他难过着。

    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她合出这一句,垂泪叹息。

    台下先是一片寂静,随后便爆发出雷鸣的掌声,就连萧将军都不情不愿的鼓起了掌。

    “魏老板的嗓子看样子是好了。”

    “是啊,这名艺楼退了他,怕是要后悔好一阵。”

    台下的议论声他没有心情去听,她哭的停不下来,他心疼。

    “先生,往后不唱这一出了好不好?”

    回去的路上,她不停的摇着他,就想他松口答应。

    他笑着点头:“你若是不爱,那便不唱了吧。”

    他又一次名气大振。

    一曲霸王别姬,戏园班主都来请他出山,唯有名艺楼的班主没有登门,约摸是拉不下面皮,毕竟那日话已至此,撕破脸再难拼回。

    他却是全数推托,去了上次的茶楼。茶楼老板从诧异变成激动,谁说戏子无情?

    自那日后,他终日在茶楼唱戏,原本说书先生的台子变成了他的戏台,他偶尔会带她去,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他自己。

    在他出门时候,她依旧偶尔会翻看他的戏谱,但她却会避开那一本,那本写着南幽的书。

    更多的时候她愿意在屋里弹琴,他以戏抒情,她用琴合意。

    “先生,那琴……”老保姆欲言又止的望着他。

    “无事的,当没听见就是。”他总是这么对老保姆说。

    距离上次名艺楼的登台已经过去了好些日子,萧将军也没有再来找不快,她以为这日子总算是熬出了头。

    可他却突然开始咳血,那血染在帕子上,红了她的眼。

    “先生从何时开始……!”她疯了一般的质问他。

    他看了看她手里的帕子,无奈的说到:“我原以为我藏的够好了。”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原来他这样已经许久了,只不过瞒着她,不让她知道。

    “南幽……我们在茶楼唱一出游园惊梦吧。”他笑着说到,眼里有不舍。

    她被他看的心慌,猛的抓住了他的衣袖:“先生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没有了,没有事瞒着你。”他拍拍她的头,继续说到:“萧将军明日会去茶楼听戏,我们……合一曲游园惊梦。”

    他笑的无奈,却也毫无办法。他虽然再次大红,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人人称好的魏老板。

    “不唱不行吗?你嗓子如此,怎么能再继续?”她说的祈求,满眼不舍。

    他只是摇头:“萧将军……不同意的。明日你与我一同吧,无需陪着我唱,在那听着就好。”

    她沉吟半晌,含泪说:“好……”

    那日登台,他唱的格外认真,每一撇都是凝望着她,似乎这出戏……是唱给她听的。

    一曲完,他却是倒地不起,嘴边挂着丝丝血迹,手伸向她的方向……

    “南幽……”他努力向前爬着,却始终够不到她站的地方。

    人群涌动,有惊呼,有叹息。

    她死命往台上跑,终于是将他抱在了怀中。

    “为什么……为什么。”她哭喊着,质问着,最后只剩下啜泣。

    “别哭……”他无力的抬起手,用手擦着她的眼泪,只那安慰显得单薄无力,连他自己都安慰不了。

    “此生有你,南幽……我已知足了。”

    “不!没了你!我如何独活!”她疯了似的摇晃着他,转而大声对着台下的人哭喊着:“谁来救救他!救救他啊!!”

    可是无人理会,那些人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台上。

    那把琴……断了。

    人们小声的议论着,议论着那把琴自己从台子上坠下,摔成两段,琴弦尽崩。

    她突然觉得累了,无力了:“先生……我随你去吧。”

    他却是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双眼紧闭,没了生气,只那手却始终没松开,依旧是紧握着她的手。

    “为什么他们不救他。”她坐在那哭泣着,沉香只沉默的看着她

    “我哭喊了那么久,他们却无动于衷!无动于衷啊!”她发疯似的捏紧了衣衫的一角,手指用力,青筋微起。

    沉香却是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到:“你还是没有察觉到吗?”

    “察觉到什么?”眼泪未停,微微疑惑。

    “见到我与白芷前……这一路上,谁再与你搭过话?”

    她一惊,还未开口,却听见沉香继续说到:“除却今日,你想想……从你开始有记忆那日起,除了他,还有谁与你说过一字?”

    见她瞪圆了眼,沉香微微叹了一句:“谁说戏子便无情……是人都有情,只是为何而困罢了。”

    她再次看向南幽,轻声说到:“一切因果都有缘,你的记忆早就不完整,我来与你说说……你们这段往事。”